第103章 103

    宓银吓了一跳,连忙伸出手,拍抚着桑洱的背:“姐姐,你还好吧?”

    桑洱弓起上半身,闷咳了好一会儿,咳得脸都涨红了,才摆了摆手:“没、没事。”

    原来如此,裴渡和宓银是在这一年认识的。也许他们是在某个除祟副本里有了交集吧。

    以宓银的性格,她和裴渡应该相当聊得来。

    怪不得以后会成为一起喝酒的好兄弟。

    说不定,伶舟与裴渡会相识,也是宓银牵的线。

    算一算时间,现在的裴渡只有十五岁。

    他和她的三号马甲秦桑栀的纠缠,在一年后,才会正式拉开序幕。

    桑洱望着地面,用手抵着唇,微微有点出神。

    脑海深处,仿佛又浮现出了那个寒冷冬夜的情景——被剑捅穿了肩膀,仍然一步步地逼近她的身影。还有那双癫狂又暗沉、拉满了狰狞血丝的淡茶色眼珠。

    动作凝固了一刹,桑洱才直起身来,缓缓吁出一口气,以压下那种时隔那么久、依然没有彻底平静的心绪。

    都过去了。

    已经很晚了。这座庙里,除了挂帘遮挡的里间,榆木神像斜后方还有一扇门,连着一个小房间,大概是曾经的守庙人的住所。里面有简陋的家具,和一张很窄的单人床,伶舟躺下去,腿根本伸不直,留给宓银睡是最合适了。

    宓银吃饱就去休息了。

    庙外布了一层结界,呼啸的冷风也静了几分。桑洱掀开帘子,回到里间,打算今晚就睡在墙边那张矮矮的长桌上。虽说化成原形睡觉会更暖和,可第二天起床时,就得变回光溜溜的人形来穿衣服,太冷了。现在在外面,桑洱非必要情况都不会化成原形。

    路过了床铺,昏黑之处,忽然伸出了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桑洱微惊:“主人,你还没睡吗?”

    不知道伶舟听到了还是没听到,那只大手忽然一使劲,桑洱一下没稳住,往前扑去。

    被子一扬,桑洱就被伶舟拽到了他的怀里,额头抵住了一副火热的胸膛。肩、腰、腿,都传来了沉实的压感,仿佛被食人藤缠住了。

    和往常不同的是,今晚,伶舟的力气好像特别大。桑洱被压得呼吸发闷,忍不住抬头抗议道:“主人,好重。”

    “……嗯。”

    这声回应,来得迟钝,又带着慵懒而困倦的鼻音。湿热的气息扑在桑洱的耳边,无端性感。

    桑洱脖子一痒,耳垂也被吹得烫烫热热的。

    听上去,伶舟根本没清醒。大概只是感觉到她路过床边,下意识就这样做了吧。

    伶舟的身躯很暖,在冬天就是一个行走的火炉,贴着很惬意。桑洱蜷起身子,也闭上了眼,慢慢地沉入了梦乡里。

    却不知道,在她睡着之后,伶舟睁了眼。

    桑洱的睡相很老实,侧蜷着,手臂曲着,置于彼此身体之间的空隙上。被抱得呼吸有点闷,也还是乖乖地受着,没有反抗。

    往日,他们就是这样睡的,但今天,伶舟却不知何故,有点不满意。在黑暗中端详她片刻,他忽然抬手,将桑洱的手臂搭到了自己的腰上,摆出了一个与他互相拥抱、你来我往的姿势。再紧了紧她的后背,将这副柔软又瘦小的身躯,压向自己的怀里。

    抱得比刚才更紧了。那种让他睡不安稳的空落落的感觉,终于被踏实所取代。伶舟的下巴轻轻抵住了她的头顶,合上了眼。

    .

    两日后,两人一妖怪回到了行止山。

    行止山已经下雪了。漫山遍野,白雪皑皑。尖尖的冰柱挂在树林里,折射着阳光。

    这么冷的天气,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更喜欢缩在屋子里取暖。即使有修为护体,也是一样的。

    宓银受不了这温度,最近膝上总是抱着一个暖炉——正是两年前,桑洱送给她的那只小狐狸暖炉。

    桑洱看到了,忽然想起来,当年自己曾经提出要送一个暖手炉给伶舟,但因为尉迟兰廷那边的突发事件,礼物的事最后不了了之了。伶舟也没有再提过此事。

    现在也快到年末了。因为这座宫殿很冷清,所以,每逢大大小小的节日,桑洱都会很有仪式感地拉着伶舟、宓银一起过。每年的农历新年,还会精心给伶舟准备礼物,给宓银派红包。

    根据原文,江折夜出现的时间,应该就在未来几个月间,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天。桑洱保守估计,这个冬至,她还是可以和伶舟一起过的。更远一点的农历新年就很难说了。

    既然这样,不如就好头好尾,把当年欠他的小暖炉补上吧。

    桑洱抽空下了行止山,买了一个小暖炉。为示诚意,还亲手用钩针勾了暖炉外面那层小衣服。

    桑洱本来想仿照她两年多前在街上看到的那只小暖炉,做一只黑猫的样子。但买毛线的时候没买到黑色的,最后,桑洱选了淡米黄的线团,仿照她的原形,织出了一只耳朵圆圆、肚子鼓鼓的仓鼠。

    恰好,最近季节变化,桑洱的本体也在换毛。她这种妖怪体型虽小,皮毛却为上品,光滑柔软,手感极好。桑洱把自己那圈漂亮的护心毛收集了起来,晚上挑着灯,将它们做成了两颗毛茸茸的小球,挂到了小暖炉上。

    几天后,终于大功告成。桑洱剪掉了多余的线头,把剪刀放回抽屉,无意看到了放在抽屉深处的一个盒子。

    盒中放了一只金镯子。镯子底下,压了一块叠好的红绸布。

    正是两年前,伶舟扔在月老庙的那块红盖头。

    当时那件婚衣已经被桑洱处理了。而这块红盖头并不占地方,也许是觉得它漂亮,就这样扔了有点可惜,桑洱就将它收了起来。

    桑洱垂眼,指腹轻轻摩挲了它一下,最后,还是将抽屉推上了。

    .

    本来,桑洱计划冬至那天和伶舟、宓银一起在宫殿里吃火锅。可冬至前几天,宓银因为牵丝人偶出了点小毛病,离开了行止山,去找她的族人了,今年冬至不在宫殿里。

    过了两天,师逢灯来做客,闲嗑的时候,提到他有几个魔修朋友最近在寻找九冥魔境里的某个法宝。作为交换,他们愿意交出在水渊之地猎到的鲛人。

    这个世界的鲛人,并不是童话里的美丽人鱼,而是长了四条蛙腿、人头鱼身的怪物。虽然丑,鳞片却能抵挡利刃,鱼油还是非常罕见的燃料,入水也可燃烧。

    伶舟对这桩交易起了兴趣。

    水渊之地在大陆的极南端。之前,他虽然对鲛人感兴趣,却不打算为了鳞片和鱼油特意跑去那么远的地方。现在有人送上门来,就最好不过了。

    师逢灯依然不知道伶舟可以随时进入九冥魔境,他只是觉得自己这个朋友神神秘秘,门路又广,说不定手上真的会有那几人想要的法宝,才顺口提了一嘴。

    双方一拍即合,在师逢灯的提议下,他们将见面的时间暂定在冬至当天,地点则是离行止山最近的大城——文楼。

    桑洱化为原形,蹲在桌上,抱着茶壶在取暖,听了他们商量的结果,也万分期待,扭头,问道:“主人,那我们不就可以在山下过冬至了?”

    也许是因为留在伶舟身边的日子不多了,最近,舔狗剧情的出现频率,也越来越低了。桑洱得了空闲,要么就在照顾她的碧殊草花园,要么就在做暖炉的针织小衣服。专注起来,都没有发现自己陪着伶舟的时间也少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