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107(第2页)

    这么多年来,碰到有困难的过路人,江守一从不会坐视不理。这女妖怪又对他们夫妻有恩,江守一与夫人商量后,就收留了她。

    谁知道,这一次,他们会给自己埋下一个恩将仇报的定时炸|弹。

    女妖怪住进了江家别院。时间一久,她对江守一产生了倾慕之情。但江守一深爱夫人,严词拒绝了她的示好。

    为了后续不再有牵扯,在道士夺丹的危机解除后,江守一就对女妖怪下了逐客令。

    求爱不成,女妖怪怀恨在心,竟偷偷对江守一的双胞胎儿子下了毒手。

    江折夜和江折容的体魄,本来就比同龄孩子要弱一些,被女妖怪下了诅咒后,他们的身体很快就不行了,喂再多的仙丹妙药都无效。

    好在,这个关头,一个道人向绝望的江守一伸出了援手。

    这个道人,就是伶舟的生父——孟心远。

    这会儿的孟心远,已经被孟家驱逐了很多年了。他带着伶舟的心魂,四处流浪,越混就越差,既没有东山再起,也没有闯出新的名堂、建立新的家族。流落到江陵的时候,已是满身烂疮,风烛残年。

    因为江守一的收留,孟心远暮年的最后一段日子,才不用露宿街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了报答江守一的恩情,在临终前,孟心远将自己偷走的心魂交了出来,让江守一拿去救他的儿子。

    由于孟心远也没有完全掌握心魂的用法,他告诉江守一,为了保证效果,这些心魂最好全倾注在一个人身上。

    也就是说,江守一必须在两个儿子里选一个救活。他忍痛选择了江折夜。

    在断气之际,江折夜得到了所有的心魂。在迷迷糊糊之际,隔着屏风,他还听见了江守一和孟心远的对话,知道了心魂是怎么转移的。

    而江折容,则因体质更弱,先哥哥一步死去了。

    对于丈夫的决定,江夫人由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平静。她给死去的小儿子换了一身衣服,说要去准备超度仪式。当晚,却被仆从发现在房间上吊了——愧疚与后悔压垮了江夫人,她随着小儿子一起走了。

    两日后,江折夜醒来,才得知弟弟已经下葬了。

    双生子是彼此的半身,同气连枝。说不清是心魂没吸收完全的缘故,还是双生子的心灵感应,江折夜醒来后,癫癫狂狂的状态就像着了魔,非要去墓地挖土起棺。大家都拗不过他。起棺之后,江折夜爬了进去。

    当时,他浑浑噩噩的思绪里,还依稀残存着孟心远的声音,按照他说的转移心魂的方法,江折夜将自己体内的心魂分了一半给弟弟。

    就这样,江折容活过来了。

    此事过后,江守一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愧对妻儿,更无面目去面对江家门生,自认为已经没有资格接任家主之位了。

    在风波尘埃落定之后的某一天,江守一突然带着爱妻的一坛骨灰,离开了江家,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江折夜和江折容虽然都是江家的少爷,不至于被家族苛待。但是,没有了父母在身旁,始终是差了很多的。

    老家主去世前,江守一依然没有回来。江折夜的年纪又太小了。于是,老家主命令自己的第二个儿子,也就是江守一的弟弟——江含真暂代家主之位。等到江折夜十八岁时,再将家主的位置交还于他。

    但正如没人愿意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一样,江含真占了家主之位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愿意拱手相让?

    江含真不愿意,江含真的儿子更不愿意。

    于是,到了该交出权力的时候,冲突也发生了。

    江家败落的原因,细细掰扯的话,非常复杂。其实总结起来,无非就是那四个字——家族恩怨。

    在这场内讧里,双方两败俱伤。江折容为了保护哥哥,还被摄魂法器重伤了。

    要不是江折容的体内有心魂,他早就当场死去了。但是,即使留了一口气,他的身体还是大不如前。

    他变得短寿,也使不了仙剑了。

    同时,由于心魂是感情的代名词。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江折容现在不能承受太激烈的感情波动。

    为了延长弟弟的寿命,这两年来,江折夜殚精竭虑,从孟心远倒查到了孟家,再查到了孟睢。孟睢已死在了观宁宗的婚宴上。江折夜用了各种手段,拿到了孟睢的遗物,在当中找到了孟心远当年的手札,看到了关于伶舟的记载。

    当然,这本手札只是帮江折夜更好地理解了心魂是什么东西。里面可没有记载伶舟住在哪里,更没有告诉江折夜,应该如何挽救弟弟的命。

    最近,江折夜决定出去猎取一些强大妖魔的内丹,有备无患,给江折容续命。

    魔物和妖怪大体上属于同一种东西。它们可以互相吞噬内丹,来获取对方的修为。

    而人类得到了妖魔的内丹,多半是拿去炼武器的,没人会直接吞进肚里。因为这玩意儿贸然吃下去,会异化人类的身体。江折容死后复生,体内又有心魂,更是后果难料。

    可是,到了这个关头,不管有什么后果,保证江折容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江折夜上了传闻里妖魔鬼怪最多的行止山。

    由于背后已经没有了一个强大的修仙世家的支持,符篆、法器等物都很紧缺。他一个不慎,就被灼伤了眼睛,受伤倒地,被桑洱捡到。

    ……

    桑洱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望着床帐,她的眼前浮现出了方才看到的一幕幕故事。

    在原文里,江折夜之所以带走她附身的原主,当然不是因为那个可笑的“以身相许、生个孩子”的愿望。

    在与原主短短几天的相处里,透过平日的聊天,江折夜已经意识到了,原主的主人,就是孟心远的手札上写的伶舟。

    江折夜刻意与原主谈天说地,打听到了很多关于伶舟的信息,包括他的长相,修为,脾性……就连那条可以安全上下山的秘密山路,也被他暗暗地记住了。

    江折夜知道,自己不是伶舟的对手。

    而且,他和江折容都占据了伶舟的心魂。别说指望伶舟出手救江折容,对方要是知道心魂在他们身上,直接过来抢回去才正常。

    所以,江折夜带走了原主。

    原主能跟在独行于世的伶舟身边两年多,被他喂了那么多妖丹来培养。江折夜觉得,这至少代表了,她在伶舟心里是有分量的。

    在原文里,江折夜带了原主回云中后,就以她为筹码,给伶舟送了一封信,想和对方做交易——如果伶舟有办法救江折容,他愿意将原主完好无损地送回伶舟身边。

    并且,江折夜也承诺,在他们兄弟临终前,他愿主动交回所有心魂,以及他们搜集的所有法器。

    但伶舟根本就不在意原主回不回得来他身边,也看不上江折夜许诺的法器报酬,自然不会受他的胁迫。

    他唯一感兴趣的,就是自己的心魂。

    为此,伶舟要求江折夜出来见面。

    江折夜却觉得见面之后,伶舟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下手夺回心魂,故而不肯现身。

    双方都预判到了对方的做法,就这样胶着,谁也不肯退让。

    但江折容却等不了那么久了。

    最后,一直没法如愿的江折夜,终于还是放弃了和伶舟交易的念头,就地取材,将原主的妖丹挖了,喂给了弟弟续命。

    桑洱:“……”

    桑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唉,怀璧其罪,吃了太多大补丹也不是好事。

    从刚才的故事里,桑洱还得知了一条线索——她本来以为,江家的双子,只有弟弟才是死而复生的。原来,江折夜也是断气了一会儿,才被心魂救回来的。

    系统:“宿主,如果不用特殊的手段干涉,人是不能真正地‘死而复生’的。原本的双生子在他们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存在了。”

    桑洱怔了下:“什么意思?”

    系统:“心魂,在量少时,是一股力量。量多时,则可凝成魂识,如果它们进入的身体已经死亡,那它们就可以以魂识的身份,夺取身体的主控权。你可以这么理解,伶舟的心魂一分为二,进入了两个已经死去的小孩身体里,借尸还魂,投胎成了人。”

    这两股心魂,本该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半魔伶舟的胸腔里。如今,却因缘巧合,来到了千里之外的江陵,借着一对双生子的身体,套上了他们的名字,落地生根,成长到了今天。

    它们遗忘了自己的过去,接受了原身模糊的记忆,再综合下人们的描述,以为自己生来就是江家的孩子。

    其实,只不过是伶舟本该有的感情游离出了身体,在陌生的地方长大了而已。

    信息量太大,桑洱听得都有点懵了:“等等,你先让我消化一下。也就是说,江家双子就是伶舟的感情的具象化?”

    系统没有继续说太多:“不错,心魂既是力量,也是感情。江折夜和江折容继承的也是不一样的部分,这个就留到下次再说吧。”

    这时,门外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随后响起了江折容的声音:“桑桑,你起来了吗?晚饭已经做好了。”

    “哦,来了!”桑洱连忙下了床,穿好鞋子。

    或许是为了欢迎桑洱,来到云中的第一顿饭十分丰盛。而且,其中几道菜式都是桑洱喜欢吃的。

    江折夜已经回来了,三人围坐在一张小圆木桌上。

    桑洱拿起筷子,环顾一圈,有点雀跃:“今天好多我爱吃的东西啊。”

    江折容将桑洱最爱吃的菜放到了她面前,微笑了下,认真地说:“之前在沙丘城,我们一起住了那么久,我的记性还没那么差,你爱吃什么,我自然记得。”

    江折夜正在喝汤,闻言,动作微微凝了一下。

    随后,就垂下了目光。没人看得透他此刻的念头。

    桑洱咀嚼的动作也停了停。

    江折容这番话,听起来是在随口回忆当年。但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了一股与她共享秘密的亲昵之意。

    问题是,江折夜现在就坐在他们对面。

    当年,江折容可是瞒着他哥哥和她来往的。

    他现在不怕被哥哥知道了吗?居然就这么毫不掩饰地自揭老底了。

    心底轻微一动,桑洱抬眸,端详江折容的表情。他的面上带着关心和煦的浅笑,并没有异样。

    桑洱暗道了一句自己多心。

    也是,现在她都坐在这里了。江折容应该是觉得他哥哥不介意了,才会提起旧事吧,于是,她也笑着附和:“你还记得啊。我就光记住你给我买的那堆黑瓜子、红瓜子了。”

    “我从来没有忘过。”江折容笑了笑,给她夹了一块肉,又说:“我下午还出去买了些樱桃。我记得你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对吧。”

    江折容居然连她随口说的话都记得,桑洱有点感动:“谢谢你啊,小道长。”

    他们聊起了当年的事,气氛很不错。江折夜则一直没有插话,安静地夹菜吃饭。

    饭后,江折容果然跟变魔术一样,拿出了一盘已经洗干净的樱桃,红艳的果肉上沾着水珠。桑洱不客气地全部抱回了房间,躺在美人椅上,一口一个,惬意地微微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