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谍影掠过树梢的熊

第九百四十四章 探寻

当他们来到大宅,叶德胜的眼神在屋内四处搜寻,最终定格在头上的大梁上。

他忽然发现椽子与大梁的结合处似乎有些蹊跷,于是赶紧让人找来梯子,爬上去查看究竟。

上去的人仔细检查了大梁与椽子的结合处,发现了一个凿出的小洞。

他们找来一根铁棍,插入小洞中用力一转,梁木竟然能够移动。

随后,屋脊上露出了一个大窟窿,足以容纳两个人出入。

这个发现让叶德胜心中一震,他立即派人去查负责建造新宅的木工工头是谁。

经过一番调查,他们得知工头名叫黄祖民,是个手艺极好的老木匠。

叶德胜不敢有半点耽搁,他亲自带人前往黄祖民的家中,不由分说便将黄祖民捆起来送交警署问罪。

在警署的审讯下,黄祖民起初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但在挨了一顿打之后,他终于交代了实情。

黄祖民说,叶德彪请他建宅时,有个名叫罗祥奎的恶汉暗中对他威逼利诱,让他在大厅的房梁上做手脚。

他一来惧怕罗祥奎的威胁,二来也贪图钱财,所以索性答应了下来。

但他声称自己只是按照罗祥奎的要求在房梁上做了手脚,并没有参与抢劫杀人之事。

他再三强调,自己胆子再大也不敢杀人。

有了黄祖民的供词,警署立即撒开人手去抓拿罗祥奎。

然而,他们找遍了整个南京城也找不到罗祥奎的踪影。

很明显,罗祥奎在杀人越货之后已经逃之夭夭了。

叶德胜发誓要为堂兄讨还公道,他锲而不舍地找寻罗祥奎的藏身处。

终于,在几个月后的一天,他派出去的人在六合的一处庙会上溜达时,发现了一个脸上涂着油彩、身穿戏服、脚踩高跷的人很像罗祥奎。

他们立即秘密跟踪这个人,确定了他的居住地点后,火速报告给了叶德胜。

叶德胜一声令下,族中子弟纷纷响应,他们手持棍棒,如同愤怒的洪流,汹涌而至。

一到现场,叶德胜便眼疾手快地揪住了那人,定睛一看,果然是恶名昭彰的罗祥奎。

罗祥奎一见大势已去,慌忙抄起一把砍刀,如同疯狗一般拼命挣扎,企图突围。

然而,他终究寡不敌众,被一棍子狠狠掀翻在地。

随后,他先是遭受了一顿痛打,被打得半死不活,然后又被像捆粽子一样紧紧绑住,如同拖死狗一般被拖拽到了警署。

起初,罗祥奎还极力狡辩,企图蒙混过关。

然而,随着警署的拷问和棍棒的交加,他被打得皮开肉绽,终于服了软。

他供认不讳,承认了自己就是杀死黄宅四口的凶手,也是那个扮鬼吓人的恶魔,更是抢劫分赃的贪婪之徒。

然而,他抢来的钱财早已在赌坊中挥霍一空,若非如此,他断然不会再干回踩高跷的老本行。

他坦白交代,早在叶德彪要建宅子的时候,他就已经起了歹意。

他威逼利诱赵荣在房梁上做手脚,企图制造宅子不吉的假象。

然而,这一招并未奏效。

于是,他又想出了扮鬼吓人的点子,找了几个会踩高跷的帮手,穿上戏服,画上鬼脸,扮成鬼怪模样在深更半夜逾墙进入林宅吓唬人。

他们本以为叶德彪会被吓跑,他们可以趁机大捞一笔。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叶德彪竟然舍命不舍宅,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拿些猪羊鸡鸭来犒劳自己的肚皮。

一连几天,天天如此。

久而久之,他们渐渐厌恶了这种生活,也愤怒于叶德彪的顽固。

于是,他们又找来几个同伙,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将叶德彪连同他的儿子儿媳以及两个使唤婆子一并砍杀。

为了制造“恶鬼”杀人的假象,他们效法画本上十八层地狱中小鬼们的手段,把死者的手脚砍断、刨腹挖心,致使叶宅之中没有一具囫囵尸体。

他们拿走钱财之后平分赃款,然后躲了一阵子。

见没有什么风声之后,罗祥奎便现身了。

然而,没几天他就把抢来的钱全都输在了赌桌上。

无奈之下,他只能干起了踩高跷的老本行。

万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面对警署的审讯和即将到来的惩罚,罗祥奎表现出了一种豁然的态度。

他说这是天意挣脱不掉,既如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好汉子绝不眨眼。

根据罗祥奎提供的人员名单,警署派人四处追缉最终将这些人全部捉拿归案。

罗祥奎等人全部被判死刑“恶鬼”杀人奇案至此完结。

然而这座宅子却因为横死过人而变成了凶宅。

当时这件事在南京传得很凶,叶德胜几次欲将宅子挂牌出手但都卖不出去。

挂牌价一降再降始终没有人接手。

后来倒是有几个外地人来问过价,但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再也不谈了。

于是这座宅子被嫌弃了,十几年没有人居住,庭院中野草丛生变成了“四大仙”的府邸。

所谓的“四大仙”就是狐狸、黄鼠狼、蛇和刺猬。

由于他们都在夜间活动觅食,又都敢在城区“市居”,所以人们对这四种动物都有一种神秘感,认为他们在人间修行,目的是成仙。

这座宅子的故事,当时在本地人中广为流传,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年轻人知道的并不多。

蹬车的师傅的大伯当年就曾经参与寻找过凶手,所以对这个宅子的情况十分清楚,工人听得多了,讲起来十分生动。

阴差阳错之下,方如今也是问对了人。

鲍学海在寻人启事上留了一座凶宅的地址,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方如今已经了解到那座广告墙因为政要的视察而被清理了,也就是说寻人启事并未张贴。

但是反过来讲,鲍学海要联络的人,一定很容易看到寻人启事才对。

这样就划定了一个范围,这个人可能是广告墙周边的住户,也可能是商贩,或者是经常路过之人。

看上去缩小了范围,但仍然无异于大海捞针。

联想到蹬三轮车的工人说颐和路353号号是凶宅,若是寻人启事张贴出来,知道内情的人会怎么办?

方如今的脑海里一闪。

一时间,他的思绪如同被一阵无形的风牵引,迅速飘到了那座尚未被刷成白色的广告墙附近。

鲍学海那鬼祟的身影,左右张望,确认无人注意后,才小心翼翼地从修鞋的工具箱中掏出一张寻人启事。

寻人启事被轻轻地贴在墙上,鲍学海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随后便如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街角的阴影之中。

时间仿佛静止了片刻,直到一个好奇的路人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走上前去,目光在那张启事上停留,眉头渐渐皱起。

随后,更多的人围拢过来,议论声四起。

当“颐和路353号号”这几个字被提及,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哗然。

“那地方是凶宅啊!”有人压低声音,却难掩其中的惊愕与恐惧。

手指指点点间,颐和路353号号仿佛被无形地标记上了“禁忌”的标签。

不同于一般的寻人启事,这里会有很多人看,即便特务处已经在周围安插了眼线,也很难确定哪个才是寻人启事真正的“读者”。

这对于这名“读者”而言,无疑是一种保护。

思绪飘飞当中,三轮车已经驶入了颐和路。

这里是民国十九年,根据《首都计划》建成的高级住宅区,在林荫大道两旁,大多是中西合璧式的二层楼房,建筑密度较低,主要提供给政府官员居住,还有不少的使馆或办事处。

路两旁都是从巴黎购回的梧桐树,沿路碧绿的浓荫与近百幢风格迥异、各具个性的西式建筑相映成趣。

“建业,如果你是这里的警察,会不会非常的恪尽职守?”

方如今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戴建业闻言,不由得挠了挠脑袋,苦笑了一声:“那是自然,这里的住户非富即贵,我可得罪不起。哪天因为疏忽办错了事,他们随便一句话我就得丢了饭碗。”

方如今微微一笑,目光望向前方。

不多时,三轮车来到了颐和路353号附近。

这座大宅子的大门并未直接开在大路上,而是隐匿在一条狭窄的小街之后,仿佛是一位羞涩的佳人,半遮面纱,等待着有缘人的探访。

三轮车在颠簸的石板路上缓缓前行,戴建业望着两旁紧挨着的破旧房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如果今天是开车的话,这条街的宽度怕是汽车会开不过去。”他轻声嘀咕道。

蹬车的工人闻言,回头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在日光下显得更加深刻。

“是啊,以前这条路可宽敞了,能并排走两辆马车呢。但自从那座宅子出事之后,四邻陆陆续续都搬走了,周围其他的住户便渐渐地侵占街面,搭个棚子、摆个摊儿,路就越来越窄了。”

林宅在这条街的最里面,其余的人家也都搬走了,而且林家已经没人了,这条路留着的意义并不大,占地的邻居们有恃无恐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话间,三轮车已经穿过了狭窄的小街,来到了颐和路353号的大门前。

这座大宅子虽然历经风雨,但依然能够看出它曾经的辉煌。

高高的院墙,雕花的门楼,都透露出一种不凡的气势。

只是如今,大门紧闭,院内杂草丛生,显得格外荒凉。

方如今和戴建业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蹬车的师傅下车道:“两位先生,一会儿可是还回去,回去的话我就在这里等二位。”

戴建业付了车资,让师傅在这里等着。

师傅点点头,便蹲下身子修铃铛,天台呢风吹雨淋的,铃铛有些生锈,声音也不再像以往那样清脆响亮。

方如今率先推开那半虚掩着的破败大门,一股陈旧而略带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历史的尘埃被轻轻搅动。

他迈步走了进去,脚下的石板路因岁月的侵蚀而显得凹凸不平。

戴建业将手枪拎在手中,紧随其后,目光在扫视着四周。

高大的院墙内,曾经繁华的景象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斑驳的墙面和枯萎的藤蔓在无声地诉说着过往。

两人穿过杂草丛生的庭院,来到了主屋前。

门窗紧闭,但上面的玻璃碎掉了七七八八,其中两个窗户的窗帘低垂。

方如今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戴建业。

推开房门,灰尘扑簌落下,细小尘埃在微弱的光线照射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空中舞动、盘旋,又缓缓落定。

室内的一切都被岁月披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家具、墙壁、甚至空气,都仿佛被时间凝固。

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就知道当年这些家具都是用的好木料,价值不菲,只是没用多久就被闲置了。

方如今和戴建业站在门槛处,望着这满是尘埃却充满历史感的房间,心中颇为感慨。

戴建业道:“组长,还是我进去吧!”

他的职责是保护方如今,自然不会让方如今轻易以身犯险。

“走吧,一起进。”

戴建业虽然心中有些担忧,但也不敢违拗组长的决定,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选择走在了前面。

两人踏入了房间,地板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能看到一些小动物的脚印和粪便,还有蛇爬行的痕迹。

它们的存在让这个原本死寂的房间多了一丝生气。

这时,院外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方如今和戴建业都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院外的方向。

戴建业笑了笑道:“看来铃铛已经修好了。”

铃铛声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急促,方如今的眉头却皱起来。

“建业,好像不对劲!”

说着,他掏出了手枪。

“嗯?”

戴建业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一支弩箭犹如闪电,穿过破旧的窗框破空而来,带着凌厉无匹的气势,直指方如今和戴建业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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