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第2页)

    唐庆一踏进院子里,见到这场子,眼眦欲裂,怒吼出声:“大将军!我就一眼没看,您又拉着小世子比划,大夫说了,您要静养!静养!您知道静养是什么意思吗,能躺着就别动!”

    陆清则:“……”

    尤五:“……”

    这一嗓子下去,并未干扰到正在切磋的父子俩,反倒让史容风加快了速度,一柄木枪被使得出神入化,招式简单却凌厉而致命,最终“啪”地一下,林溪在格挡时手中的木枪被另一把木枪生生折断,被磨秃的木枪头顶着林溪的脖子。

    切磋结束。

    史容风收枪道:“若是在战场上,你方才已经死了千八百回了。”

    林溪胸口剧烈起伏着,头上也浮着汗,默默地点了点头。

    唐庆又吼了一声:“您对小世子这么凶做什么,小世子又不上战场!”

    说着去抄起被丢在架子上的外袍,骂骂咧咧:“天冷下来了还只穿着单衣,满身的伤,万一染了风寒怎么办!”

    史容风假装聋了听不到,丢开手里的木枪,接过旁边亲卫递来的帕子擦擦汗,扭头看到陆清则,脸上洋溢着爽朗的大笑:“来了啊。”

    和前几日进宫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陆清则一时有点搞不清楚史大将军什么意思,眨了眨眼,含笑道:“天色晚了,秋风寒瑟,将军虽然不惧风寒,不过眼下伤势未愈,还是听听大夫的话比较好,免得叫唐参将和小世子也担心。”

    听到这话,气得够呛的唐庆瞅他一眼,眼神又和善了点。

    史容风咂了咂舌,感觉陆清则这话听着舒服点,勉强接过外袍披上了,也不说把陆清则叫过来的意图,看了眼唐庆:“去厨房看看好了没,今晚招待客人,叫他们少放两把盐。”

    唐庆只得听令。

    林溪也擦了擦汗,转过头来看向陆清则,开心地跑到他面前,比划了几下:小刀怎么样?

    俩孩子已经成好朋友了。

    陆清则笑道:“小刀在府里天天念着你,只是眼下陆府和国公府都被人盯着,不便来往,不然他已经溜达来国公府找你说话了。”

    林溪左等右等没等到陈小刀来,还以为陈小刀因为自己不告而别生气了,听陆清则这么说,才重新露出笑来,继续比划:我也可以去找他,我身手很好的,那些人发现不了我。

    史容风看着俩人交流无障碍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下:“你能看懂?”

    陆清则颔首,顺便把林溪的意思传达给了史容风。

    老将军当即就不乐意了:“怎么还要偷偷摸摸去,我史家人上哪儿都光明正大,你想去看朋友,爹陪你去!带着百八十个亲兵给你开路!”

    林溪瞳孔放大。

    社恐儿子社牛爹啊。

    陆清则在心里下了论断,解救了一下林溪:“大将军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史容风随意拉了拉衣袍:“能有什么事,息策说你对他不错,我就请你来吃顿饭罢了。”

    史容风的地位特殊,这就是他和宁倦没有立刻用找回小世子来让他站立场的原因。

    就只是吃顿饭的话,何必让亲卫去人来人往的官署外接他?

    陆清则不觉得这是因为“史家人去哪儿都光明正大”,战场亦如棋局,史容风在外领兵几十年,谋略手段一样不差,不会看不出来京城的局势。

    俩人对视一眼,纷纷露出笑容。

    尤五默不作声,林溪满头雾水。

    气氛总体和谐。

    厨房已经做好了晚饭送到院内的石桌上,尤五本来要守在旁边,唐庆过来拉他离开,陆清则偏偏头:“尤五,你也去跟着唐参将他们用饭吧,国公府内不会有危险。”

    陛下下了令,一切得听陆大人的,尤五只好听令,跟着唐庆下去了。

    史容风一看身姿步伐,就知道尤五是经过训练的,八成是宫里出来的,意味深长道:“陛下很看重你啊。”

    陆清则面不改色:“陛下向来尊师重道。”

    林溪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茫然地低头扒饭。

    陪着俩人吃完饭,史容风拍拍林溪的肩膀:“我叫唐庆在库房里找了我从前练武用的枪,让他们打磨了一番,你去看看怎么样了,若是喜欢,就归你了。”

    林溪眼睛一亮,小鸡啄米点头,没有多想,便去了。

    陆清则喉间还有些发痒,隐约有点自己大概又要感冒发烧了的预感,见林溪这样子,微微一笑:“林……小世子在府上似乎不怎么怕人。”

    “我让随行的亲兵都尽量少聚集在他身边,”史容风收回视线,“他这性子,和他娘倒是有点像。”

    陆清则想要开口,携着冷意的晚风再度袭来,他实在没忍住喉间痒意,偏头重重地咳了几声,瘦弱的肩膀轻微抖着,唇色都发白了不少。

    史容风眉毛一扬,虎着脸道:“年纪轻轻的,身子骨怎么这么弱,穿得那么厚,吹个风都受不了。”

    话是这么说,还是起身带着陆清则走进了屋里。

    不被冷风侵袭,陆清则的喉咙总算舒服不少,浑身冰凉的感觉也褪去了些。

    史容风有很多话想问,但斟酌半晌,最后还是低声问道:“当年离开我身边时,他虽然也是有些羞怯,但尚能说话,你们是在何处找到他的,他为何不能……说话了?”

    这个孩子比他想象的要更孱弱一些,况且十几年未见,史容风不免要仔细点对待,下令禁止所有人提及林溪口不能言的事,免得让他多想。

    陆清则自己倒了杯热茶,润了润咳得发疼的嗓子:“小世子当年逃过了追杀,被一位名为于铮的镖师救走,带去了江南,彼时小世子已经不会说话了,也忘掉了自己是谁,恐怕是因为……见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场景,一时吓住了。”

    史容风登时沉默下来,眼神变幻不定。

    陆清则缓缓道:“回京之时,陛下请大夫看过,小世子的哑症只需慢慢引导,诊治得当的话,还是有望再开口说话的。”

    他话才说完,又轮到史大将军捂着嘴重重地咳了起来,咳得比陆清则还惨多了,看起来极为痛苦。

    等到他松开手时,手心里赫然是一滩血迹。

    陆清则神色微变:“大将军,您这是……我去叫大夫!”

    “不必。”史容风左看右看,偷摸将血抹到桌子底下,动作相当熟练,“别告诉其他人,现在又不让我喝酒,又不让我吹风,要是被发现了咳血,下一步岂不是要我卧榻不起了。”

    陆清则一时凝噎。

    你不就是应当卧榻不起吗?

    “你是病人,我也是病人,”史容风还很有理有据,眼神恳切,“我们才是一个阵营的,你帮我瞒下来,我也帮你瞒下来。”

    没想到在漠北被传得宛如凶神恶煞的大将军,私底下还有这么一面,陆清则嘴角抽了一下:“但是……”

    “就这么说定了。”史容风一口咬定,甚至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小水囊,仰头咕噜噜喝了两口,脸色好看了几分,“俩月没能喝酒了,只能去厨房偷点,也不怎么好喝,但好歹沾点酒味儿,你喝不?”

    陆清则摆摆手:“多谢将军好意,我沾酒即醉。”

    史容风震惊:“不能喝酒吗?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