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第3页)

    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为被人管着的病号,还有点同病相怜之感,史容风冷不丁就会掏出点被唐庆严令禁止碰的东西,嘿嘿笑着要跟陆清则分享。

    大将军的态度都这样了,手下亲兵对陆清则的态度自然也转变了,漠北天高皇帝远的,没那么多礼节约束和身份的高低不同,相处很和谐。

    陆清则本来就是从一个没有那么多礼节约束的地方来的,在这儿,反而自在了许多,抱恙的几日,干脆每天都来国公府。

    宁倦派长顺去陆府找人,一连扑空了三日。

    若不是那日陆清则当真半丝异色也无,宁倦几乎都要怀疑,陆清则又在故意躲着他了。

    见不到陆清则,宁倦的心情十分低压,再看到那封千字长文奏本,直接就点燃了怒火。

    当夜国子监祭酒就被锦衣卫从小妾的床上拖了下来,要追查国子监祭酒私底下在国子监内私设赌场,以及他二儿子狎妓时杀死妓子一事。

    除了国子监祭酒,其余几个上奏本弹劾此事的,也被一一拉出来查处了。

    保皇党就悠哉多了,在朝堂之上直接反唇相讥:“陆大人生病,陛下亲去探视,此乃君臣和美,陛下尊师贵道,敬贤礼士,怀的什么心思,竟能斥责这种事!”

    这番震动落下去,卫党噤若寒蝉,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难得没有在朝堂上吵起来。

    不说私设赌场一事,国子监祭酒家二公子的事,分明是宁倦离京时发生的事,早被按下来了,向志明处理得干干净净的,小皇帝是怎么知道的?!

    再想想自己干过的事,原本还指望着用这事打击到小皇帝和陆清则的人都歇了声,生怕下一个被揭老底的就是自己。

    陆清则自然也知道这件事,略诧异之后,笑笑便过了。

    这些大臣似乎总觉得皇位上的还是昏聩无能的崇安帝,亦或是几年前那个毫无反抗之力的稚子,以为一通屁话就能回击,当真是在高位站久,被人奉承惯了,便觉得自己说的话便是金科玉律了。

    因着这番事,京城内一夜风雨后,又重新陷入了诡异的平静里。

    虽然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状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波涛依旧汹涌。

    陆清则风寒痊愈,又回到了吏部上值,每天一散值,就往武国公府去,跟有预料似的,次次都能避过奉命来请陆清则进宫的长顺。

    长顺垮着脸回到内廷,瞅瞅陛下的脸色,就心惊胆战。

    陆大人这几日都快把武国公府当陆府了,陈小刀还在武国公府留宿了一日。

    武国公府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宁倦要派人进去打探消息,或者直接让人去截走陆清则都不方便。

    自从那日被陆清则赶去上朝后,宁倦就再没能见过陆清则,脸色一日日的愈发冷沉。

    不论是偶尔进宫回禀的郑垚,还是乾清宫的宫人和侍卫,这几日都不敢犯错,无比思念有陆清则在的日子。

    陆大人您行行好,快进宫看看陛下吧!

    陆清则对众人的呼声一概不知,一心一意躲在武国公府。

    反正他待在这里,宁倦就不可能来逮他。

    秋风愈凉,史容风一边嘲笑陆清则弱不禁风,一边让人搭了个吹不着风的棚子,在里面亲自教导陆清则怎么锻炼锻炼。

    倒不是军营里严酷的那一套,而是比较温和的训练,陆清则咬咬牙也能坚持。

    史容风抱着手,哼哼道:“身子不好光喝药调理有什么用,我小时候也身体不好,老公爷就是这么让我锻炼着好起来的。”

    陆清则也不想总是三天两头的病倒,在京城还好,以后出去了,总不能还是这样,坚持了会儿,脸上浮出汗来,蹙着眉坐下来歇了会儿,瞅瞅史大将军铁塔似的雄伟身躯:“真是看不出来,您老小时候还会身体不好。”

    史容风不悦:“你在怀疑什么,按着本将的方法,保你能上阵杀敌。”

    陆清则:“……那我还是用不上的,真是多谢您的好意了。”

    陆清则身体太虚弱,锻炼了会儿就不成了,披上大氅出来继续歇息。

    史容风摸着下巴,盘算了会儿,道:“怀雪啊,我打算再过几日,便将寻回息策的消息公布出去,让息策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的确是大事,史容风过了这么好几日才提,也是顾及到林溪的心情。

    陆清则接过旁边亲兵递来的茶,抿了一口:“大将军是准备在京城待下去吗?还是待回漠北之时,带小世子回去?”

    史容风一下沉默下来,安静了会儿,摇头道:“坦白说,我不喜欢京城,要死也是跟他娘葬在一块儿,但漠北天寒地冻,风沙大,跟着我回了漠北,就要吃苦,吃苦也事小,我史家人谁吃不了苦?但那孩子……”

    羞涩,内敛,还不会说话。

    到了漠北,没有熟悉的朋友,他会怎么样?

    史容风平日里不拘小节,但谈及林溪时,就免不得多顾忌许多。

    陆清则听他的语气,似乎有了几分意向:“所以,您的意思是?”

    史容风脸上的笑意却没平日里那么爽朗了,冷不丁道:“怀雪,我这伤,好不了了。”

    陆清则心头猛地一颤:“怎么会?我认识一个神医,很快他就能回来……”

    “没用的,”史容风摇头,语气平淡,“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数,所以便更不想约束自己,唐庆他们也知道,都在做梦,想着老天爷能多给我两日,所以那般管着,一个时日不多的人,再约束有什么用……”

    陆清则闭了闭眼,喉头发哽,半晌,没有过多追问或者安慰,直言道:“您有什么交代事想交代我吗?”

    “我这辈子没看错过人,”史容风见他接受得快,哈哈一笑,“你虽然瘦巴巴文绉绉的,但性格我喜欢。”

    陆清则自己便死过一次,对生死的理解比旁人更加透彻几分,无奈道:“您去掉前半句话,这声喜欢就会显得真诚点。”

    史容风笑道:“若是我不幸病死在京城,或者还能活着离开京城,届时那孩子就交给你了,他若是愿意待在京城,就劳烦你多照看一下,他往后若是想去漠北,也别拦他。”

    陆清则认真地点点头:“您放心,我会将林溪看作我的亲弟弟。”

    史容风把压在心头的事交代出去了,高兴不少,看着从外头跑进来的那俩少年,笑容有些辽远,悠悠低叹道:“若在临终之前,息策能开口叫我一声爹,那我就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三日之后,武国公史容风寻回丢失多年的小世子,要让小世子认祖归宗的消息陡然席卷京城,所有人都惊呆了。

    没想到那位小世子居然当真活着,还给史容风找回来了?

    但那位神秘的小世子却被史容风仔仔细细地捂着,国公府依旧不见客,史容风亲自去宫里,重新讨要了世子封号,让想看热闹的人都没处看去。

    这场认祖归宗的议事也没请太多人去看,最近与武国公府走得格外近的陆清则便是少数被邀请的人。

    当夜国公府内难得热闹了一下,陆清则被下面的亲兵哄着喝酒,被史容风一脚踹开。

    晚宴刚开始,外头就来人通传:“大将军,陛下亲自来了!”

    史容风纳闷:“陛下来做什么?”

    说着,扭头就发现陆清则起身要走,更纳闷了:“你跑什么?”

    陆清则:“……”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皇帝陛下是来逮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