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拜相(第3页)

    胡琏哀声连连:“咱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祝缨道:“是啊,也不知道新京兆是哪个,但凡差一点儿……”京城权贵、纨绔可真是要报复性撒欢了。

    两人没说几句,宫中又传下旨意来:着大理寺把原龚逆的府邸解封交付修葺,赐给王云鹤居住。

    祝缨跳了起来,说:“我去办!”

    大理寺内没人跟她争这个活,她跟王云鹤关系好,这是给王云鹤收拾宅子,舍她其谁?

    祝缨点了几个吏,又从女监里拨了五个人,刚好是崔佳成那一班。一行人先去龚劼原来的府邸去查验解封,然后再交给相关匠人重新修整。

    周娓在崔成成一班,想了一下,问道:“大人,咱们还要搜寻什么呢?”

    祝缨道:“这宅子本是咱们查封的,如果是原样交到王大人手里我并不担心。交给匠人先修葺,万一有什么咱们之前没翻出来的东西漏了出来就不好了。再查一遍也好放心。如查还有漏了的,那就自认倒霉吧。记着,以后凡是你们手上的活计,无论多么的周全,交出去之前都要再自查一遍。”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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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缨带人先揭了大门上的封条,进了门之后就下令:“关门!谁都不许放进来!”

    接着开始布置人手,按照抄家的规范,再给这个满地青草的前权臣的宅邸来一次查抄。他们一处一处地揭封条,一间一间房子地搜索。

    祝缨有两个目的,一是不要有什么疏漏的案件证据,二则是希望能够提前发现住宅的隐患及时提醒王云鹤。

    办案的时候,郑熹是拿着图纸一点一点地搜这个府邸的,不可谓不仔细。现在祝缨带着这一群人竟又找到一间后添加的地窖,里面又有一些金银及金银器皿之类,大家都很惊讶。而吏们也各有收获,其中周娓的收获最多。

    祝缨不动声色地道:“凡有记号的,都登记吧。”

    吏们零星找到的有记号的东西,她都给登记了,算作是大理寺的拾遗补漏。另外找到的几页残纸,她准备交给郑熹处理。这笔金银,还是照老规矩来——郑熹有,她也得刮一层油水,再给大家分一点。

    她现在太需要钱了!

    等都查完了,再拿了图纸来,将几处危房的地点给标出来,再简单列个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连老鼠洞、狗洞都给注明了,好交给相关匠人。祝缨道:“好了,回去吧。”

    回到大理寺,金银器皿造册上交,剩下的钱就地分一分。郑熹拿到那几页“证据”笑道:“现在也没什么用了。”扯碎扔到水盛里浸烂了。

    祝缨道:“那也不能留在外面。”

    郑熹笑道:“不错。你不去道贺吗?”

    祝缨道:“我要不去反而不合情理了。”

    “去吧。”郑熹大方地说。

    祝缨看他的样子,既不像是要娶新媳妇儿那样的喜悦,也不像之前是有心事一样的沉闷,心道:那就是婚事有门儿了?

    近来段婴在京城的名声是可是越来越响了。他能进京、敢进京,自有其所长。长得好看、出身不赖,尤其是才华横溢,有关他的事迹,祝缨现在想不知道都难。与祝缨之“大管事”不同,段婴是个“大才子”,在才华方面,他得是个全才。

    从他个人,人们又谈到了他的家族。当年段家也是为皇帝登基立下功劳的,而祝缨估计,当然段家犯的错也当在皇帝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内。不能容忍的,是当年冯侍郎背的、前两年龚劼犯的那种罪名。

    段婴的这番亮相都没能让郑熹更加不悦,可见郑熹的好事也不会太远了。祝缨得把贺礼检查好了以便随时能奉上。

    也不知道呆会儿去了京兆府能不能遇到刘松年,如果遇到了怕不是要代郑七挨骂?!

    祝缨看在刚才又占了钱的便宜的份儿上,忍了!

    她回到自己的案上,简单画了幅府邸的草图,圈了要注意的地方,卷成个纸卷儿拿到了京兆府。

    从皇城出来,曹昌问道:“三郎,王大人不做京兆要做宰相了吗?”

    “对。咱们这就去京兆府给他道喜去。”

    曹昌的脸拉了下来:“啊?!那他以后不管京城了?那……谁管?”最后两个字他问得极轻,带着一种极大的担忧与一丝丝的期冀。

    祝缨道:“不知道。”

    曹昌吸了口凉气:“他要不管咱们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以后,可不一定就能遇到这样好的大人了!京兆尹略松一松,权贵就能上天!连祝缨这样的人都得小心一点,哪怕她是个官。权贵们嚣张的时候,能当街鞭打官员。其他人就更不在话下了。

    曹昌默默地跟着祝缨,默默地在府门外等候。

    新的京兆尹还没任命,王云鹤也不急着搬出,还在收拾着。府中王云鹤的仆人们都是喜气洋洋,官员差役强颜欢笑。

    祝缨拿着卷纸过来道贺,王云鹤道:“你也凑这个热闹么?以后是会常见的。”

    祝缨没看到刘松年,心道,好,不用挨骂了。将纸卷展开了,道:“宅邸本来是大理寺封存的,今天晚生去启封了,又重新看了看,这里有几处是晚生的浅见,觉得有点危险,您搬进去了千万再查看一下,要是匠人们没有修好,您就自己费点劲再修修。”

    王云鹤道:“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呐!”

    祝缨心说,跟我一比,你这都不算事儿。

    嘴上却说:“还有真的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渊的呢。”

    王云鹤听她说得轻松不由一笑,道:“以后我能见你的时候会变少些,你也不能松懈啊!等我想起来看到你退步了,我是要亲自鞭策你的。”

    “哎。”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小会儿,只有一小会儿,都没说话,王云鹤低声道:“回家去吧。你迁居我没去,我迁居你要来暖宅。”

    “哎!”祝缨高兴地答应了。

    却又并不直接回家。龚劼案,她从参与开始就从中刮了不少的油水,可惜是半路出家,错过了很多事情。今天薅到了龚劼的最后一把羊毛,终于*了。她下了马,对曹昌道:“把马牵回去,我还有点事。”

    曹昌道:“那回去怎么对大娘子说?”

    “就说我心情好,到处逛逛。”

    “是。”

    祝缨三转两转就转没影了,路上人们议论纷纷都在关心京城自己的事儿,也没注意到她又到了花街的后街上。

    此时花街华灯初上,小江的小院里“学生”们业已回家,祝缨轻叩两声院门,小黑丫头从门缝里问:“谁呀?咦?!”

    她飞快地开了门,说:“官人,您好久不过来了。”

    祝缨闪身进去,见小江一身道袍,正站在门口,表情有点硬绷的镇定。

    祝缨轻轻笑笑,说:“我就不进去啦,也不知道你道藏读得怎么样了,度牒有了吗?”

    小江没说话,小黑丫头代答:“娘子学得可好了!”

    “度牒呢?”

    小江想说,我哪来的钱?又寻思这话说出去既像抱怨又像撒娇还像在讨钱,她咬住了唇,不说话。

    祝缨道:“要加紧办,这个给你。”

    她把今天得的金银分作两份,一份揣在怀里,另一份现在就拿在手上。

    小江硬硬地说道:“我不要!”

    祝缨道:“时间紧。王京兆拜相,京兆府以后不归他管了。下一任京兆还不知是龙是凤。度牒用处虽然不算大,可有比没有强。”

    度牒为什么要交钱买呢?因为它也能免税,朝廷不能吃这个亏。僧道又还有种种优待。虽然也有些不法事,但是,里面也有正经人,信徒还是有一些的。这身道袍,是真能有点保护的。否则,自称是僧道而没有度牒,拿了要是罚的。

    谁知道下一任京兆是个什么鬼?能比得上王云鹤的京兆,有,不多。本朝,现在,祝缨孤陋寡闻,还找不出来。

    小江低声道:“他老人家也……”

    祝缨把小包递到她手里,说:“也不多,你拿着。”

    小小一个布包,小江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这应该是金子,这个份量不太够一份度牒。她还有积蓄,凑一凑也就差不多了。

    她像被烫着了似的一缩手,祝缨手一抄又把掉下来的小包从半空中捞了回来,说:“是真的钱,不是灌了水银的。拿着吧。以后还不一定什么样呢。我以后可能也会遇到一些事,相识一场,你照顾好自己吧。”

    小黑丫头怯怯地叫了一声:“娘子。”

    小江叹了口气,说:“好。”

    “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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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缨回到家里,祝大和张仙姑正在跳舞,这两个神棍与京城普通百姓的感受是不同的。

    “哎呀!老三回来啦!王大人高升啦!”两人说话都带着跳大神的曲音。

    祝缨笑道:“是啊。回来啦!”

    花姐眼中有一丝忧虑,上前问道:“阿昌说你从京兆府回来的,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是有诏书,还得有准备呢。府邸怎么也得修一个月吧?再配仆人。他现在还要搬出去借住到刘松年的宅子里住两天,等府邸好了再搬走,暖宅。”

    她与花姐对望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祝缨把留的一小包金银交给张仙姑:“呐!当差的一点好处,可算有菜钱啦。”张仙姑紧张地问:“哪儿来的?!”

    祝缨道:“赐宅是龚劼的旧府,我去看了看。”

    哦,那这个张仙姑就不担心了,开开心心拉了花姐去入账。

    祝大一个人跳舞没意思,拉了曹昌又要去下棋。曹昌心不在焉,总是失误。祝大道:“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

    曹昌担心接下来日子会不好过,是因为他经历过好的京兆也经历过坏的。他看了看祝大,最后什么话也没说。

    祝缨道:“新京兆的任命还没下来,且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