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聚齐 “还是京城好啊……”……(第2页)

    刺史被架在了火上烤,实在不明白荆翁这个本地士绅这个时候来掺和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本地士绅当面唯唯内心并不喜欢他。新刺史比较注意维护士绅脸面,不幸的是士绅在工商上有巨大的利益。祝缨在时,费时费力将大部分捆在了一起,包括工坊的女工之类。新刺史又“以农桑为本”,要百姓以乡里为单位,不得随意迁徙,且限制女工,同时又限制甘蔗田的数量,新垦田地必须种庄稼。新刺史的种种举措,无论面上的理由正不正确,士绅口袋里的钱是确实少了。

    又有做官,眼看一批一批的子弟出来了,祝缨走了,大家又寄希望与新刺史。新刺史在这方面毫无建树。帮他干嘛张、范两家的小子在京城读书,又被祝大人捞去做官了,祝大人走到哪里,都是提携自己人的。

    帮谁,还用想吗

    余清泉与郭峻一时走不脱,王芙蕖又在一边大喊,围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

    余清泉道“那便问一下那个妇人,你且下来,你不好好说,如何为你主持正义”

    荆翁也上前说“这位娘子,我姓荆,现为这些官人们做保,你且下来,好好说话。”

    王芙蕖道“我三舅妈的小叔子娶的就是你们家的姑娘,你可不能骗我乡里乡亲说胡说八道,是要戳烂脊梁骨的”

    “不骗不骗。”荆翁说。

    余清泉被迫与刺史在大庭广众之下升堂问案,其时南方已经开春回暖,人们也不怕冷,里外围了三层。

    先是王芙蕖告状,她自己会写字,递了个状纸。字差了点,却写得有理有据。余清泉看了之后皱眉问刺史“使君为人做媒”

    刺史早忘了这回事了,因为巫仁是花姐番学里的学生,刺史就跟花姐提了一句,仅此而已。花姐那时回他“孩子算命有妨克。”在刺史这儿就过了,不是他记性不好,实在是这件事太小,不值得特意去记。

    他摇了摇头。

    这对巫家却是一件塌天大事,王芙蕖愤怒已极“大人红口白牙,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不是您放了话,要为那个畜牲霸占好人家女儿,他哪里来的胆子狗仗人势”

    荆翁道“你好好说,别骂人,你说的是哪一个要作恶”

    王芙蕖指名道姓说了刺史的一个长随,余清泉问刺史“可有此人。”

    刺史这才想起来“哦原来是那一件事”

    那就是有了

    余清泉命把人叫过来。此人就在府里,很快上前,还有些莫名其妙与委屈。余清泉看此人三十上下,个头不高不矮,面相有些油滑,很符合一个机灵下人的形象。

    余清泉问道“你如何仗势强占人家女儿,如实招来”

    此人一见王芙蕖,仿佛明白了几分,又仿佛没懂。他很委屈地跪下说“大人容禀。此事不干我们大人的事,是我心里喜欢娘子,她可没说不行啊必是心里有我只因她命格不好,会妨克丈夫。我便想,那便不拜堂,两个人过日子,我也如待妻子一般的待她,过下来也没甚差别。不知她们家如何忍心拆散有情人”

    王芙蕖死死盯着他,眼珠子通红,将之前的词儿都给忘了,恨不得咬死这个贱人“你这个畜牲血口喷人我家清清白白的女孩儿,能看上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一旁衙役心里叹气,上前喝道“你这妇人,不许咆哮公堂”

    衙役维护秩序是常见的,上官们没有说话。衙役趁机道“你既不会回话,叫个说话清楚的人吧,叫你家主人过来”

    王芙蕖与衙役对了个眼儿,怔了一下“什么主人”

    衙役放下心来,说“你这奴婢,怎么能咆哮公堂呢你家主人没有教过你吗”

    王芙蕖记起了自己的词“你这是什么话谁是奴婢我家可是正经清白的良民怎么会让女儿给贱人当老婆”

    荆翁以杖拄地,大声说“胡说从来良贱不婚”

    余清泉、郭峻的表情变得严肃,两人一起看向刺史“使君。”

    “良贱不婚”四个字妨害了多少有情人,现在终于干了一件好事。巫家是良民,被刺史带着上任的仆人,不出意外得是个贱籍。

    这就犯忌讳了。

    哪怕许多豪门的仆人能娶得上民间身家清白的姑娘,也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纵使做了,也会有一些补救的措施。譬如甘家娶亲。

    王芙蕖又说“我不问良贱,就问没媒没聘,没有我家点头,他们怎么就敢认准了我家女儿就非得落他口里了这是什么道理他们干这事也干得太顺手了是不是常干呢”

    一想起来进山的女儿,她就难过,如果没有阴差阳错地认识了祝家人,这会儿孩子不被逼死也被糟蹋了

    王芙蕖恨恨地道“晴天白日的,畜牲竟然披上了人皮父母官,鱼肉乡里”

    刺史的目光更加阴森“莫要攀咬”

    随从忙说“大人容禀,梧州的风俗就是这样的么獠人家父母不禁儿女婚嫁”

    荆翁大怒“一派胡言梧州哪里来的獠人都是陛下的百姓谁家不讲礼法,要儿女私奔的放屁”

    百姓开始鼓噪。

    不多时,又有张翁、范翁等“封翁”赶了过来,先说是来拜见御史的,不想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又有王芙蕖的三舅妈的小叔子也过来,帮着大骂“我们什么风俗都有,就是没有叫畜类欺负咱们家女儿的风俗”

    百姓围了刺史府,也不许叫长随走脱了。衙门要把他带下去,百姓就说“必是要偷偷放掉的”

    荆翁于是出主意“拿个站笼,在府外枷了,再宣谕百姓散去。”

    余清泉与郭峻见群情汹汹,点头答应了,心里对这刺史的印象也差了许多。

    荆翁等父老赶紧为他们俩开脱“御史大人是好官,在为大家做主呐别围着大人,倒显得咱们是跟大人过不去似的。”

    百姓们直看着把那长随枷了放到站笼里,才不鼓噪了。余清泉又要命人散去,冷不丁的,人群里又有一人顶着一叠破纸过来求他们做主。

    余清泉道“状纸交上来,明日开始,我们会巡查”

    底下的人哭道“求大人现在就判了吧,不然,小人怕明天就见不着大人了。衙门里欠我的钱呐”

    细问了才知道,是刺史府里换了全套的新家具,做工精良、花费颇多,但是欠了铺子的钱。

    有这一个开头,接下来又有无数的状纸,且有人告刺史要逼死孤儿寡妇的,越说越严重。

    荆翁等父老帮同开路,才将余清泉等人勉强送回了驿馆。王芙蕖一路跟着他们“求大人庇护,不然我怕半夜被他们抓走活埋了。我的女儿就是突然不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