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山栀子

73. 苏幕遮(六) (第2页)

    秦继勋并不知倪素口中的“虽死而生”其实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他只以为这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决心与志向。

    他沉吟片刻,“既如此,不若倪公子便做我的幕僚,如何”

    徐鹤雪闻言,眼睫轻抬,他依旧看不见任何事物。

    “荣幸之至。”

    “好,”

    秦继勋一拍大腿,“既如此,那么我有话也就直说了,劝说沈同川的事,我想还是我亲自去,唯有我与他面对面的化解从前的不愉快,他才会信我。”

    “可沈知州记仇得很心眼可小了。”段嵘在后面小声嘟囔。

    “我从前不清楚云京官场上的事,也不知道他是孟相公的门生,但孟相公我却是知道的,我想,他大抵也不是孟相公随意收的门生,他若真知大义,我即便是学廉颇负荆请罪也使得。”

    国事当头,秦继勋什么都能放得下,甚至是所谓的脸面。

    “秦将军只需与他说清楚,宋嵩在雍州监军时,孟相公还未回朝,但若宋嵩不在,孟相公便将有安插自己人的机会,而他沈同川亦不会再处处受人掣肘。”

    徐鹤雪当年还在京时,与沈同川有过几面之缘,如今秦继勋愿意亲自前去,倒也免了他一些麻烦。

    “我知道了,二位好好休息。”

    秦继勋说罢,起身大步朝自己的军帐走去。

    “二位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找我就是。”段嵘匆匆与他们说了句话,便忙跟了上去。

    倪素手中的瓷碗已经空了,她将其放到一旁,燃烧的火堆烤得脸有些烫,她往后挪了一下,冗长的寂静中,她偷偷地看向徐鹤雪。

    “困了吗”

    徐鹤雪忽然开口。

    倪素想摇头,又忽然意识到他看不见,她立即说“不困。”

    “你”

    紧接着,她又忍不住问,“为什么要说你姓倪”

    徐鹤雪闻声,他稍稍侧脸,一双眼睛垂着,却循着她的方向,问“可以吗”

    “可以。”

    倪素低声回应。

    可是天底下的姓氏那么多,他明明可以随意说出一个姓氏,却偏偏脱口而出一个“倪”字。

    蓦地,

    倪素忽然想起他曾说过的那句我依附于你。

    她的手倏尔攥住袖子边。

    徐鹤雪已经死了,依附着她的这道残魂,将自己在人前归于她的姓氏之下。

    “那就好。”

    长巾遮掩了徐鹤雪的面容,但他的那双眼睛却有了轻微的弧度。

    倪素看着他,忽而从一旁拾捡起一块干柴来,抛入火堆的刹那,激起火星万千,点映他的眼瞳。

    他神光暗淡的眼,一刹清亮剔透。

    火焰张扬乱舞,徐鹤雪猝不及防地看清她的脸,他眼底的迷茫未褪,却听她忽然说“你很高兴,对不对”

    她觉得自己已经能够从他不多的情绪里发现他的变化,他这样一个浑身都浸透雪意的人,处处透着严冬的凋敝,然而,他今日却有了一些细微的,生动的情绪。

    端着一碗鱼汤一个人坐在这儿的时候,他会伸出一只手试图感受火堆的温度,听见她说“可以”的时候,他的眼睛会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