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山栀子

96. 江城子(五)(第2页)

    徐鹤雪回头,旌旗猎猎,烽烟缭绕,他想起在耶律真身侧的涅邻古,“那我们,便别让耶律真太好过。”

    雍州军守城第八日深夜,雍州城墙上擂鼓声震,号角吹响,在外偷偷修筑工事,企图观察城内虚实的胡人兵吓得急忙停止,奔回胡人大营。

    整个胡人军帐又匆忙半夜防御,却又不见雍州军出城,折腾半夜,反是他们人困马乏,不得安寝。

    第九日深夜,雍州城墙上复起鼓声,丹丘胡人历经白日一战,几乎损毁他们南边城墙的一处马面,他们看透雍州军的虚张声势,再听鼓声也不做理会。

    岂料雍州军竟真的领军出城,先将修筑工事的胡兵尽数俘虏,再夜袭耶律真的大营,火光连蹿,孙岩礼谨记徐鹤雪的叮嘱,令俘虏指路,火攻涅邻古所带领的南延部落军帐。

    当夜,随着一片连绵的火光,还有突起的谣言弥漫整个胡人大营。

    “涅邻古大人难道,我们的石摩奴将军,并非是死在那个齐人手里,而是”跟随涅邻古的校尉按压不住军中沸腾的谣言,便来寻涅邻古。

    “我此前便有疑虑。”

    涅邻古坐在帐中,神情沉痛,“耶律真他一来,石摩奴将军便不治身亡,我也找过那个胡医,他失踪了,我到如今都找不到。”

    “这还不可疑么”胡人校尉义愤填膺,“涅邻古大人,我们这些从居涵关过来的,大多都是南延部落的勇士,他耶律真又要咱们做先锋军,又要咱们登城,这分明是要我们多添伤亡,如此一来,岂不是给他们长泊部落做了嫁衣”

    “我,”

    涅邻古紧攥拳头,他这些天以来,在耶律真身侧做小伏低,已受够了他长泊部落的气,此时再提及石摩奴的死,他胸中怒意更甚,“我绝不能让石摩奴将军死得不明不白苏契勒王子虽死,可我们还有二王子,他与苏契勒王子同是南延王后的血脉,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大王子压过二王子么”

    不行,

    至少在南延部落派来的增兵到来之前,他不能让耶律真先行破了雍州城。

    第十日攻城,耶律真的长泊部落大军与涅邻古所领的南延部落大军陷于龃龉,涅邻古消极作战,令耶律真大为光火。

    眼看胡人军心动乱,秦继勋趁此机会,命魏德昌与杨天哲二人,共同领兵趁夜奔袭胡人大营,打了耶律真一个措手不及。

    雍州军士气大振。

    守城十日,雍州军未让敌人寸土。

    但第十一日,谭广闻所率领的援军却迟迟未到,这令好不容易才打出士气的雍州军再度陷入恐慌。

    “南延部落的增兵也还没到,他们应该是正面遭遇上了。”周挺一手撑在刀柄上,沉声道,“如此一来,我们只怕还要继续守。”

    “这还怎么守”魏德昌急得走来走去,“援军要一直不来,我们与这耶律真在这里耗,能耗多久”

    “德昌,万不可如此颓丧”秦继勋劝他。

    “义兄等他耶律真回过神来,我们又该如何应对援军,援军他怎么不早一些来,他谭广闻若能早一些发兵,我们何至于此”

    徐鹤雪在旁坐,他手中提着琉璃灯,一瞬恍惚。

    “援军为何不来”

    “将军,你说,他们为何不来”

    倒在黄沙之间门的那个人胸膛被无数箭矢刺透,他嘴里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为何,不来”

    “薛怀”

    记忆里,徐鹤雪看着他倒下去,可手中的银枪,却怎么也杀不完面前的胡人,鲜血浸满银色的鳞甲,朱红的衣袍湿透。

    他不停地杀人。

    直至力竭,胡人的金刀挥来,划过他的眼睛。

    “将军保护将军”

    他眼前血红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他的将士们一声声这样喊,很多人扑向他,用血肉之躯,将他护在中间门。

    他感受到他们的血,从温热,到冰凉。

    “倪公子”

    秦继勋忽然的一声唤,几乎立时令徐鹤雪唤回神,他手指蜷握着琉璃灯的提竿,覆在冷白皮肤下的青筋一寸寸鼓起。

    “段嵘,快,去请倪小娘子”秦继勋见他如此,只以为他的病令他有些难以支撑。

    “倪公子,依我看,你便不必随我们一直在前面守城,你如今,还是先顾好自己的身子吧。”杨天哲关切地说道。

    “是啊倪公子”

    魏德昌也附和了一声,“你看看你这身骨,我们都还在,这城便是他谭广闻不来我们也得守,你就先将养一下吧”

    “我也是如此想,公子这些天随我们守城,身体如何受得了”秦继勋看着徐鹤雪,“一会儿倪小娘子就来了,她定然也不愿见你如此不顾惜自己。”

    “我可以暂时不去,”

    徐鹤雪说道,“但同时,秦将军,靠近城门的那些收治伤者的毡棚也要往后撤,如今谭广闻未至,我们便要先做好准备。”

    “耶律真还没有解决军中的内乱,将军与两位统领还是尽快安抚将士,趁此机会,尽可能地多次突袭。”

    秦继勋点点头,“公子说得有理,趁他耶律真军心不齐,消耗他们的兵力。”

    毡帘忽然被人掀开。

    周挺最先抬眼,只见那身着淡色衫裙,裹着面纱的女子走进来,他看着她走到那位倪公子的身边,轻声问“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