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Anecdote(第3页)



 想把这位对自己好的人的脸庞,永远刻在心底。


 半晌。


 岑芙伸出手,在爷爷苍老的,快失去温度的手背上轻轻抚摸。


 “爷爷…”她夹着哭腔,鼻喉酸苦,从气管往上神经性的抽泣,豆大的眼泪掉在乌白的床单上,想着自己能为爷爷做的唯一一件事。


 岑芙对昏迷着的老人承诺,字正腔圆,放大声音:“您放心吧…”


 “您托付给我的事,我一定做到。”


 【这小子现在还没找到他需要的东西,还是一匹随时可能脱缰的野马。】


 【如果以后他有走错路的迹象,孩子,记得拉他一把。】


 “我一定…做好。”她抽噎着,反复,重复。


 许砚谈还有我们,您放心吧,爷爷。


 谢谢,爷爷。


 *


 两天后。


 许健伶先生的葬礼紧锣密鼓地举办着,因为身份的尊贵,在商圈的地位,这场葬礼非常盛大。


 整个许家忙前忙后几乎喘不上气,岑芙就陪在许砚谈的身边,他做什么,她就帮衬着。


 每一次亲人的离去,都是小辈人心性的一次脱胎换骨。


 老人走了,还在的人就不得不赶快成熟起来,担起责任。


 岑芙甚至能感知到许衡叔叔的变化,沉重中,他的独当一面在此刻显现出来。


 从老人的后事,到料理安排整个集团的秩序,他忙碌中游刃有余。


 许家的主心骨从今往后,就要换为许衡了。


 许砚谈跟着许衡在招呼前来吊唁的亲友。


 葬礼现场剩下许多白色菊花,地上也散落了一些,岑芙一人无所事事,就挨个弯腰捡起,在手中聚成了一捧白色菊花的花束。


 寒潮过去了,三月的风已经没有伤人的力度,一股风过来打在人脸上,余韵都含着暖的温度。


 岑芙捧着花,沿着墓园的草坪边缘走着,黑色皮鞋踏在石板路上,菊花摇曳的轻音伴随。


 风吹乱她的刘海和碎发,一阵一阵的挡眼睛。


 视线前方,她散步的路线被一双皮鞋阻拦,岑芙愣住,一点点抬起眼睛,对上眼前男人的视线。


 这位叔叔虽然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可打眼看去怎么都觉得他这人的气质和笔直革履的西装不搭。


 他眯起眼睛来笑,眼尾能形成一个小钩子的形状,笑得亲切,眼神清澈得有些过分,仿佛将天地变化都参悟般的透彻。


 头发有几缕见白,不过他本人似乎并不在意,就那么露在外面毫不遮掩。


 手里捏着串木珠子,手指一动一动的盘着。


 能参加葬礼的一定是许家人,可是面前这位她还真是从未见过。


 “您好。”岑芙毕竟是跟在许砚谈身边,就算不知道是谁,问句好总归没错。


 观察端详着岑芙的五官,尤其是她那双眼睛。


 他并没有回应她的问候,而是就这么静静地盯了十几秒,然后徐徐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答非所问地怪异道:“你成长得很好。”


 “很好。”


 岑芙些微怔松了眼角,没听懂,“……啊?”


 徐洪将自己的木手串抬起,一遍扣转,一边合上眼笑着往前走,嘴里念念有词,带着愉悦的语气朗朗诵读:“小池南畔木芙蓉,雨后霜前著意红。犹胜无言旧桃李,一生开落任东风……”1


 徐洪往前走,恰好正面遇到出来找岑芙的许砚谈。


 许砚谈瞧见他,没给什么情绪,出于礼貌,也算给自己姑姑面子,叫了一声“姑父”。


 听见这声姑父,岑芙才恍然大悟那个怪叔叔的身份——原来他就是许砚谈口中那个假道士姑父,许竺姑姑的丈夫呀。


 果然是神出鬼没,非要到爷爷葬礼这么大的场合,才出现一次。


 怀里的白菊花盛放纯净,岑芙望着姑父离去的背影,尤其是他手上垂在半空摇来摇去的木手串。


 总有种说不出的奇怪缘分,在岑芙心中缠绕。


 她以前真没见过这位叔叔吗?怎么总觉得熟悉。


 岑芙扭头,望向走到自己身边站着的许砚谈。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许砚谈的眼下有着乌青的疲惫迹象,身体依然疲态,可愣是靠着心里那股劲在吊着,人的神态与平时相比没有任何松动。


 或许,这也是他想给爷爷看的。


 即使他离开,他许砚谈也能担得起责任,走得顺自己的路。


 于是,岑芙只觉得自己怀里这些白色的花是有温度的。


 许砚谈盯着姑父离开,回眸,瞧见她一直在看自己。


 他一身黑色西装笔挺帅气,双手抄兜,站得松散些,似是到她身边才能歇口气,扯着淡哑的嗓问:“怎么?”


 如若说他是岑芙眼眸的破译者。


 那么许砚谈之身心,这同样也仅对她开放翻阅。


 他一个随意的举动,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一个疏淡的眼神。


 她就知道他累了。


 她看着许砚谈,用她的温柔承接住许砚谈如沙尘暴般的哀伤。


 岑芙敞开单边手臂,露出一抹微笑,如荒漠里新生的清月。


 “要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