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 全文完结
细软一点点收进箱子里,为着要回岛上住,已经收拾了大半天,从前只有两个人,要带的东西简单得多,如今有了孩子,事事都得考虑到,明雪霁收好一叠口水巾,又拿起新做的小棉衣,这会子屋里只有她和杜月娘两个人,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舅母,我有件事想问问您……”“什么事呀?”杜月娘在收拾小袜子小手套,都是最细软的棉布做的,天冷了正好给孩子穿着挡寒。“就是,就是,”话没说完脸先红了,明雪霁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松寒他,他不想再要孩子了,有没有什么不用吃药的法子?”
杜月娘怔了下,待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时,又好笑又觉得脸热,眼见她羞成那样连头都不敢抬,便清清嗓子,一幅公事公办的口吻:“法子有的。”
“什么?”明雪霁还是不敢看她,脸都红透了。
杜月娘笑起来,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元贞在前面陪邵筠之说话,商议回岛以后的事。
“你和簌簌跟我回岛上,堂房有几家也回去,女眷们都能帮着照顾孩子,我带这批茶树苗要想培植出好苗子起码得三五年往上,簌簌喜欢这个,我想着带她一起做,也给她找个营生,”邵筠之说着话,四下一望,“老七呢,最近怎么总没看见他?”
元贞嗤一声笑。哪里找得着邵七?近来牛皮糖似的天天缠着顾清瓷,三天两头往人家里跑,什么活都抢着干,倒像是个倒插门的女婿。
“去顾家了,”邵宏昇应了一句,他打算留在海州,开海之后商贸往来骤然翻了几倍,这边需要有人打理,他正当壮年,也是大展拳脚的时候,“亲事要么先筹备起来吧。”
这些天顾清瓷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与邵七越来越亲近,成婚是顺理成章了,无非是选个黄道吉日而已,元贞听见外头乳娘逗着孩子晒太阳的动静,忽地勾了唇,成亲嘛,挺好,每次他在孩子面前吃瘪邵七都一幅看笑话的模样,等邵七成亲有了孩子,呵呵,到时候就该他看笑话了。
心里惦记着这件事,到晚上回房时一边帮明雪霁梳头,一边就道:“外公他们要给老七办喜事了。”
“我也听舅母说了,哥哥这下子总算是得偿心愿了。”明雪霁笑,“对了,到时候咱们送什么礼好呢?”
“管他呢,到跟前再说。”元贞一把抱起她,“睡吧。”
灯吹了,元贞忍不住又凑过去。昨晚她快活吗?应该是的吧,她都叫出声了呢。就算不能那样,但也有很多别的法子,能让她快活就行了,他倒是可以再凑活凑活。
不过还真是想啊。想得骨头缝里都是痒的,想咬她想吃,一点儿都不剩,全都吞下。听说宫里有什么秘方,男人吃了药就能不生孩子,他倒是可以吃,反正他壮得很,吃点药也不坏事,等打听出来了,他再说。
“松寒,”她的手忽地贴上来,软得很,指尖轻轻划着他的皮肤,“你不用再忍了。”
元贞沉沉地吐气,牙齿都开始发酸,那么小小的手指,那么软,让人心上都着了火,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另只手伸在枕头底下不知在摸什么,很快她凑过来了,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声音小得很:“用这个东西就行。”
拿在手心里,薄薄的有点滑,黑暗里看不清楚,只听见她黏黏涩涩的声音:“用这个,就不会生孩子了。”
元贞渐渐明白起来,心尖一热,她竟然帮他找了这个?她一向脸皮最薄,怎么开得了这个口。一下子搂紧了,几乎是怀着虔诚去吻她:“簌簌。”
“我不会用,”她都替他安排好了,他还有什么顾忌。声音喑哑着,半真半假:“你帮我。”
她竟然真的帮了他。元贞沉沉地呼吸,汗湿了额发,枕头有点潮,床单上也是。快活吗。肯定是是的,她也是吧……
明雪霁第二天醒来时老半天没下床,腰腿酸软,头也有点晕,太阳光从帘幕外透进来,暖暖的红色,元贞从外头进来,手里提着食盒:“我想着你肯定累,把饭给你拿过来了。”
他神清气爽,眉眼飞扬着,明雪霁忽地觉得羞耻,急忙把脸藏进枕头里。
早晨都是要一家人一起吃饭的,她突然不出现,再加上昨天还那样问,舅母肯定能猜到是怎么回事,羞死人了!“你真是,我还是出去吃吧。”
“怕什么。”元贞在床边坐下,笑得餍足,“我们是夫妻,光明正大的,谁会笑你。”
明雪霁还是不肯露出脸来,下一息,枕头被拿开了,他轻轻趴在她肩上,声音带着气息,痒痒地蹭她的耳朵:“快活吗?”
明雪霁急得捂脸,怎么都不肯回答,元贞在笑,吻她的耳朵,又去咬:“那东西挺好用的,从哪儿弄的?再弄些来。”
他使得多,一下子就没了,得多囤些才行。
明雪霁觉得自己都要烧起来了,羞死了。是舅母给的,说是海外运过来的稀罕东西,这边都没有,让她怎么好总是去要。“海上来的。”
元贞现在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害羞了。总可着杜月娘去要确实不合适,不过现在海禁放开,总能弄得来。拉开她捂着脸的手,在她唇上轻轻一咬:“行,我去想办法。”
三天后。
海船乘风破浪,一路往浮洲岛驶去,明雪霁抱着孩子坐在甲板上,太阳照得暖暖的,鸥鹭鸣叫着飞过,明雪霁温柔着声音:“宝宝你看,这就是大海了,阿娘可喜欢大海了呢。”
似是听懂了她的话,孩子转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四下去看,一个大浪冲过来,又在船头劈碎成无数雪白的浪花,孩子觉得有趣,咯咯地笑了起来,元贞闻声回头。
“松寒你瞧,他多胆大,一点儿都不怕水。”明雪霁惊喜着。
元贞点点头没做声,他还是晕船,只能抓着船舷稳住身形,才能勉强压住恶心的感觉,而且还不能看水,幽蓝幽蓝的到处都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晕。
又一个大浪打过来,船舷上溅了水,有几点溅到了袖子上,元贞向后退了几步,扶着明雪霁的椅背, 想吐, 但是不行,总不能每次坐船都吐,让人笑话。死死忍着难受的感觉,忍得脸都白了,看见孩子努力翘着小脑袋往他脸上看,胖乎乎的小手挥着,那笑容越发欢畅了。
这小东西,难道在笑话他?元贞沉着脸:“簌簌。”
“嗯?”明雪霁应了一声。
“再过阵子我亲自教他武功。”元贞看着孩子乌溜溜的眼睛,慢慢说道。
“这才多大点儿,哪儿就想到那里了。”明雪霁笑出了声,“早得很呢。”
“不早了,管教孩子这事下手得早。”元贞薄唇微勾,白森森一个笑容。小东西,现在笑我折腾我,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年后。
海船慢慢靠向利安郡码头,船头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稚嫩的童声在叫:“娘,娘!”
明雪霁快步从舱中走出来,小元策一头撞进她怀里,抱着她的腿哼哼:“娘,爹爹要打我!”
他来得猛,明雪霁被他扑得身子一晃,元贞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脸越发黑了:“元策!你要是敢把你娘撞着了,屁股给你打烂!”
“现在也打烂。”元策太小,说话还不很利索,长句子说不来,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娘瞧瞧,爹打我,屁股疼!”
小手抓着裤子往下扒,露出来给明雪霁看,带着哭腔:“都肿了!”
明雪霁急急忙忙看过去,稍稍有点红,说是裤子摩擦的都不一定,哪里就肿了?显然是谎报军情博同情。
边上元贞气得直笑,咬着牙:“行啊元策,学会告黑状了?行行,你说让我给打肿了,我要是不打,岂不是枉担了虚名?”
方才他带元策扎马步,元策东张西望不说,两条小腿连个弯都不舍得打,明目张胆跟他敷衍,他恼了随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那力气打蚊子都不一定打得死,元策居然一路鬼哭狼嚎着蹿出来找她告状,简直是岂有此理!
大手一捞,拽着元策肉乎乎的小腰把孩子拎起来,冷森森地一笑:“看清楚了,什么才叫做屁股打肿了。”
大手扬起来还没落下,元策早两脚乱蹬哭叫起来,说是哭,半点眼泪都没有,干嚎罢了,他一贯会在她面前耍这个把戏,果然明雪霁立刻拦住:“消消气,我让他给你赔不是。”
她声音软软的,一双眸子带着水,也是软软的央求,元贞又好笑又不忍。本来也没准备真打,可这孩子真是太过分了,告黑状不说,还扑过去撞她,还假哭找靠山,坏透了的小子,屁大点的奶娃娃就敢跟亲爹耍心眼!
手扬着不肯放,明雪霁连忙又哄元策:“策儿乖,这次是你做得不对,快给你爹爹认错。”
“爹爹我错了,”元策撅着小嘴,因为认过太多次错,眼下熟门熟路地说着,“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爹爹息怒。”
倒把元贞气笑了,坏小子别的不知道,能屈能伸这点玩得贼溜,每次见势不妙立刻认怂,也不知道随了谁。
“好了,他已经知道错了,你就饶他这回吧。”明雪霁握着元贞的手拉下来, “我让他好好跟你学, 不偷懒了。”
握他的手,又轻轻摇着,她最知道他了,每次嘴上说生气,每次黑着脸看起来很凶,其实心里不知道多疼孩子,毕竟是他从小一手带大的呢,她不舍得打,他更不舍得:“松寒,饶他这回吧。”
元贞心里早软了,但当着元策的面当然不能轻易算了,依旧板着一张脸:“元策你给我听好了,这次你娘替你求情,我暂且饶你一回,现在要下船就算了,晚上回去给我站住一炷香马步,听见了没有?”
一炷香?元策一下子噘了嘴,转着黑眼珠想找明雪霁求情,被元贞横一眼,立刻仰着脖子说道:“策儿听见了,策儿一定乖乖地扎!”
乖乖地扎?什么屁话。元贞想笑,这会子又不能笑,忍住了板着脸,感觉到船身微微一顿,停住了。
码头上乌央乌央全是迎接的人,最前面一辆辇车垂着帘幕,元贞扶着明雪霁,抱着元策下了船,看见辇车的帘幕卷起,露出一张粉嫩的小脸,竟是个跟元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一身玄色龙纹衣袍,沉稳着一把奶嗓子:“孤奉母后之命,前来迎接镇北王和王妃。”
是新立的太子,钟吟秋的儿子祁绍宸。元贞轻笑一声,两岁的奶娃娃罢了,这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是随了谁?躬身行了一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平身。”祁绍宸微微颔首,边上侍立的廖延赶上一步:“殿下一别数年,风采更胜往昔。”
他如今已经是内阁学士,跟他差不了多少。元贞笑嘻嘻地瞥他一眼:“我瞧着看廖学士面带春色,风采比我更胜呢。”
现在他知道小太子随了谁了,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可不跟廖延一模一样嘛!
“你就是太子哥哥?”元策在旁边看了半天,这会子再也忍不住了,松开元贞向祁绍宸跑过去,“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我叫元策,你叫我阿策就行,我能跟你玩吗?”
他手脚并用往辇上爬,祁绍宸吃了一惊,从没见过这阵仗,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拦,边上的禁军又不敢拦,眼看着元策爬上去了,元贞揪住后领子一把给拽了回来:“臭小子,你给我老实点!”
元策哪里肯服?在他手里四脚乱蹬挣个不停,只要往辇上去,元贞一个脑瓜崩下去,元策嗷嗷叫着喊娘,祁绍宸怔怔看着,严肃的奶娃脸上终于露出一点不易觉察的笑。
廖延注意到了,心里一宽,低声对元贞说:“太子殿下在宫里没有玩伴,很是寂寞,殿下要是方便的话,还请常带小世子去宫里走走。”
嗤一声,元贞似笑非笑:“想给他找伴儿啊?好说,你们生一个不就行了。”
廖延耳根上一热,立刻又端起一张严肃的脸:“殿下说笑了。”
说笑么。元贞笑吟吟的,皇后跟前的大红人,日夜相伴,还真是等不及想看祁钰那张脸,躺在床上不死不活两三年,看着自己的皇后跟别人出双入对,那张脸一定很精彩吧。
到京是四天之后,钟吟秋率领百官亲自相迎,遥遥看见车辇行来时不由得怔了下,那跟祁绍宸并肩坐在辇上说说笑笑的,是谁?祁绍宸早慧,宫里长大的孩子懂事太早,一直不怎么爱说话,让她又心疼又发愁,眼下看着儿子脸上奶呼呼的笑,钟吟秋心里一阵翻腾,这才是两岁小孩该有的模样,旁边那孩子是元策吧?早听说聪明伶俐,眼下一见,果然不一般。车辇在城门前停住,钟吟秋率众迎了出去:“镇北王,王妃。”旌旗猎猎,迎风招展,钟吟秋的目光掠过元贞和明雪霁,落在两个粉嘟嘟的小奶娃身上,心里一阵安慰。这几年里昼夜操劳,自己也觉得心境老了许多,此刻看着故人归来,看着孩子们才一见面就像旧友般熟稔,让人突然觉得这些辛苦劳累也都值得:“这次回来多住些时日吧,听说王妃培育了绝好的新茶,本宫也想尝尝了。”
明雪霁握住元贞的手,笑意浮上两靥。浮洲岛上两年,跟着外公种茶育苗,初初有了点成效,今年春天收的第一批新茶滋味很是不坏,这次回来她也带了一批茶树苗,跟外公约好了,她在这边培植,外公在岛上培植,到时候再比较哪种茶树滋味更妙,进一步优化选种。
抬眼望着京城熟悉的女墙,心里涌起熟悉的牵念,在岛上时觉得那里是家,如今回来了也觉得亲切,元贞说的对,他们在哪里,哪里就是他们的家。
入夜时在别院落脚,元策累了一天早就睡熟了,明雪霁卸了晚妆,元贞凑过来,意味深长的笑:“要不要出去走走?”
天有点冷了,越发显得月色如水,四围寂静,明雪霁握着他的手:“好。”
并肩携手走出门去,熟悉的门户,熟悉的道路,从前恐惧遥望的地方,如今竟是她的家了。明雪霁心上发着烫,轻轻替元贞拢了拢披风的领子,元贞反而解下来给她披着:“冷,你别着凉了。”
有他在,她怎么会着凉。明雪霁偎依在他怀里,随着他的步子往前,穿过庭院,穿过西花园,眼前灰色的阴影绵延着,是当初的假山。
他在笑,忽地打横将她抱起:“咱们有多久没来这里了?”
灼热的呼吸拂在她耳朵上,让她心里都发着颤。从第一次之后,再没来过,然而每每想起来,当初的情形丝毫都不曾忘。
勾着他的脖子,靠着他坚实的胸膛,他步履轻快,抱着她进了山洞。里面疏疏落落点着灯,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布置的,听见了水声,是最深处的溪流,凉塌春凳一如当初,只是上面铺了厚厚的皮毛垫子,触手生春,元贞轻轻将她放下:“簌簌。”
灼热的吻落下来,缠在水声里,他声音轻得像叹息:“老天保佑,让我遇见了你。”
是啊,老天保佑,让她遇见了他。紧紧抱着,灼热的呼吸交缠着,明雪霁吻他的唇,听见他喃喃的声:“下辈子,还做夫妻。”
“好。”不假思索,脱口说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做夫妻。
永远不分离。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