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153(一更) 与韩约书

    这是一出摆在明面上的阳谋。

    皇甫嵩在次日从乔琰手中接过此书的时候, 就看到在这封约战书的抬头写着与韩约书四字。

    韩遂因反叛大汉被悬赏才从韩约改名为韩遂,光是这一句中拉的仇恨就不少了。

    这分明是在嘲讽韩遂此人改名,也不过是欲盖弥彰之法。

    在这开头的几句也正点名了这个意思。

    他韩遂若真是无胆之人,在被羌人裹挟之后不得不从贼, 再无回头路可走, 那么又何故进攻三辅, 结交羌人,自占金城,攻杀汉阳, 如今更是图谋虚名而与董卓为伍,接下那左将军的位置。

    故而他也不必叫做韩遂了, 还是恢复本名韩约比较好,还对得起父母当年取名之念。

    这个“约”字到底是要他约束己身还是恪守约定都无妨, 反正他哪一条都没做到,是该用这个名字警醒警醒自己的。

    皇甫嵩下意识地往盖勋的方向看了一眼。

    盖勋痛斥韩遂的时候, 韩遂还没完成那个改名的举动,若是当时就改了名,说不定彼时也能参考这句, 再多个理由。

    而在这一番促狭话说完,就是光明正大地约战了。

    乔琰列出了三条需要讨伐韩遂的理由。

    其一, 便是说韩遂此人狼子野心,难以恩纳,料来不过势虽穷服,兵去复动而已,有如痈疽伏疾,留滞胁下。1

    这一句说的很微妙,因为这是昔日段颎用来说服孝桓皇帝对羌人斩尽杀绝的话。

    所以这也是对羌人的形容

    现在却被乔琰干脆地用来形容韩遂了。

    言外之意, 韩遂不是被迫从羌,而是与之习性相似

    羌人反复,空耗大汉财力,永初年间的羌人平叛,花掉了二百四十亿钱,永和之末又花了八十多亿。

    如今大汉势衰,出不起这么多为了压制他们反复横跳的钱。

    所幸并州还有些余财,那么为镇压以韩遂等人为首的凉州反叛军,她这位并州牧把兵和钱都出了也无妨

    其二,董卓挟陛下于长安,去岁的讨董卓檄文中已将其罪责恶行揭露于天下,为省笔墨不予赘述。韩遂接董卓之名为左将军,与之成犄角相护之势,便是同为恶贼之流,正该讨伐。

    乔琰自己那个骠骑将军的名号可从未用在过自称上,而始终用的是当年刘宏给她封的并州牧与乐平侯,又有先行攻破洛阳,意图救驾之功,在立场上也确实是比谁都站得住脚跟。

    至于其三

    韩遂若存,便是告之于州府任职之官员,一旦羌人来犯,他们不必为保汉人百姓而死守城池,可不必想到羌人来犯之时“湟中诸县,粟石万钱,百姓死亡,不可胜数”的惨状,只要投身于叛贼,便可安享荣华富贵。2

    何其荒谬之言

    若如此可为汉地边陲之旧例,先帝何必在傅南容以身殉国后加其为“壮节侯”

    这便是韩遂必除的理由。

    故而乔琰一夺高平,便要对韩遂发起声讨。

    羌人之祸,祸在一地,韩遂之祸,祸在一朝。

    若无韩遂为诸羌谋划联络,其人也不过是各自为战,区区莽夫而已。可韩遂统率诸部,助长野心,非当年段太尉之“绝其本根”策略不可为。

    并州牧乔琰,初至凉州,本该安抚县民,重建北地、安定二地之秩序,然虺蛇枳棘于前,发冢露尸频频,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必斩韩遂之首,以为告诫

    她又随后写道,她难道不知道韩遂是凉州的地头蛇吗

    自然不是。

    可昔年段颎与而先零羌会战于逢义山,曾激励士卒说,我等离家千里而战,进则事成,走则尽死,唯有努力以共功名。故虽于此地人生地不熟,仍敢邀韩遂来此一战,以全大汉之威。

    段颎可为,她乔烨舒今已杀钟羌八千人于高平,亦可为之。

    侯韩遂来时,必以并州精骑良将,长矛强弩,张镞利刃以迎。

    以上说法里的韩遂全部替换成韩约。

    韩遂看到这信差点拍了桌子。

    可眼前送信使者仍在,他若真因为乔琰这一番激怒的言语便如此失态,岂不是正中了对方的下怀。

    韩遂努力平复下了几分心绪,重新端详了一遍这封与韩约书,越发确定,乔琰能以如此年少之龄统领并州,与她“不拘小节”定然是分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