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你管这叫谋士?千里江风
371. 371(二更) 时代变了(第2页)
杨修并不知道乔琰对于刘协的额外安排,在完成了一番自我说服之后,便将他方才疑似看到了刘协的情况给抛在脑后了。
应当是他看错了才对。
比起关注这个疑似刘协却大概率不是他的存在,倒不如想想,在今日仲长统对各方的辩驳得胜后,他要如何配合君侯将其宣扬出去。
不过……
为了破除这气象说辞的影响,他们好像已经处在了一种太过微妙的处境之中。
一种让杨修直觉有些过界的处境。
置身于这等境地之中,乔琰已没有了再往后退去的后路,只因希望将她打落尘埃置于死地的人,必定会在她稍有松懈的情形下紧追不放。
可一旦要进,在这个已然位极人臣位置的大司马官职之前,她还能进到哪一步呢?
进到……非王即君。
他朝着台上又看了一眼,见那少年人已并不在此地,大约是回去寻乔琰复命去了,便也并未继续停留,和祢衡交流了两句便也随之回返洛阳城去了。
洛阳的民众里大多不是光和七年的那一批了,昔年的洛阳太学也早已不复存在,倒是这因为城外这出盛事而争相交谈的场面还和当年如出一辙。
在行于那洛阳南城门之外长街上的时候,杨修不免觉出几分印象交叠的恍惚。
但此刻居处于这洛阳中心的,已不是当年还能对乔琰这个后起之秀召之即来的汉灵帝,而是乔琰了。
杨修望着与当年相差无几,只多了几分风雨摧折之态的城门洛阳二字,忽然流露出了几分叹息之意。
祢衡忍不住在旁吐槽道:“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你杨德祖会做出来的事情。”
杨修将自己发散得有些过分的神思重新收了回来,回道:“我只是在想,时代的变化里,能跟上君侯脚步的到底有几人。”
或者说,正如乔琰突如其来地对着河西四郡的酒泉黄氏动手,以至于还让其变成了仲长统驳斥杜陵黄氏的针对打击那样,不能顺应时代而前的世家注定会被抛弃。
又有印刷术的发展始终在将另外一批人从原本的泥沙之中打捞上来,让世家再不是一种不可被替代的存在。
他或许该当问的是,能跟上乔琰脚步的到底有几家呢?
但不论是否人人都能做出正确的抉择,他总不会让自己掉队的,否则——
可实在对不起他当年的一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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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便是在杨修一番心绪复杂中,刘协已经怀揣着玉玺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地方。
见养父还在后厨做晚饭,他连忙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将玉玺塞在了被褥之中,在外形上完全看不出其中有任何的异常之处,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今日发生的种种,没有一样是在他离开家门之前有预料的,说出去只怕都没人相信能有如此之离奇。
他本以为也不过是去求证一二自己心中所想,却完全没想到他会先拿到了玉玺,而后听到了这样一番过招拆招。
他坐在床沿陷入了沉思。
若他只是个普通人,只是万千从外地涌入洛阳的民众中的一员便好了。
这样他就可以成为被乔琰推动着寻找自然规律,与天时博弈的众人中的一员。
可他并不是。
他虽以一种让大多数人都无法猜到的方式摆脱了自己的身份困境,也大可以像是个最寻常的农夫樵夫一般平平凡凡地结束一辈子,却因这玉玺的存在而不得不记起,他身上还负担着一份与寻常人大不相同的职责。
玉玺要送到何处去?
他本人又该当何去何从?
这两个问题中的任何一个他都必须尽快想个明白。
或许留给他的时间已并不太多了。
仲长统的那一番言论可以横空出世,其余的种种时代巨变也可能在他猝不及防之间快速到来。
但不知为何,因今日的种种,刘协已在心中打消了一个想法。
或许,这枚传国玉玺不该被他寻机送到长安去,交到刘虞的手中。
光禄大夫种拂今日出现在这和仲长统当面对峙的高台上,已代表着长安朝廷收复各州的进度固然喜人,在朝廷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的迹象却也已越发明显。
刘协能清楚地看到,自己手捧着这块宣告正统的传国玉玺就站在这条裂缝的中央。
一端是正于那《昌言》种种言辞刻画间有腾飞之象的新时代,一端是依然牵坠着旧日大汉的长安王庭。
从理法与亲缘的关系他好像都应该选择后者,但当他一度扎根在这片土地上,以一个黔首的身份而活的时候,他却下意识地想要朝着另外的一个方向挪动脚步。
冥冥之中好像也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在此时,在这个旱灾后水井干涸的时候重新接到这枚传国玉玺,很可能也是一种另类的暗示。
他……
“小安,出来吃饭了!”
养父的声音一出,顿时打断了刘协的思绪。
他连忙收拾了一番神情走到了房外,见外头的饭桌上已放上了菜饭,便努力让自己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生怕自己这个面临两难抉择的模样会让和他相处多年的养父看出破绽来,刘协还是埋头扒了两口饭,以便让自己将作为大汉天子的头脑转回到一个樵夫贫户之家的孩子所该有的样子。
不对,可能不应当叫做樵夫贫户。
从他们抵达洛阳的十月到眼下的十二月初,因洛阳招工的安排几乎落实到了每一个抵达长安的民众,刘协的养父已在此地寻到了个务工的工作。
多年间劈柴贩售的经历让他在干起力气活上无疑是一把好手,也很快拿到了按照他所说“转正”的工资。
按照养父所说,就算他们不参与到洛阳周遭田地的划分上,而是选择依靠着务工为生,也足以让他们在洛阳长住。若是刘协决定了的话,他们在年前便能将还留在汉中地界上的养母给接过来。
“我今日看你迟迟不回来,还有些担心是那头的人聚集得太多,以至于出现了什么意外。后来想想,这等大场面需要的时间久一些也算寻常。”养父一边将菜夹到了刘协的碗中一边说道。“没遇上什么麻烦吧?”
刘协一抬头就对上了养父不加掩饰的担忧神情。
这份原本是他为逃避灾劫才缔结的父子关系,在这数年间的陪伴里早成了难以抹消的羁绊真情。
他忽然觉得心中有些酸楚,又将目光重新转了回去。
“我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哪里能遇上什么事。”刘协语气从容地回道:“就是那仲长公理的有些话我没听懂,大概还要等乐平月报上的消息来解惑了。”
他那养父一听这话就笑了出来,“早说了尽快将你送去进学,现在倒是知道差在何处了。”
“也对,像是这等大事,月报上总是会做出刊载的,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上十二月刊了。”
当然赶不上。
就算是赶得上,乔琰也要让它赶不上。
反正乐平月报的发行最迟也不会超过每月的十号,倘若月报的内容都经由了提前的编纂,以防在印刷刻板期间出现什么耽搁,没能将仲长统在洛阳的表现尽快写到月报上,也不是什么说不通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