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第2页)

自昊周来势汹汹之后,朝堂内外也好,边疆将士也罢,人人谈及的都是救国,然怎么救,用什么来救,无人能答。

似他们这般老臣,年纪已大,甚至或许活不到下一任储君登位。

身处旋涡之中,人人都道无奈,都道挣扎。

却无人能够像是她这样,直接劈开一切阴霾与深渊,直视皇权倾轧,拨乱反正。

吕阁老眼眸晦暗,良久难以回神。

“你、你找死!”上首的皇帝已是暴怒。

她今日不是要亲手斩杀福瑞,她是要逼迫皇帝亲自动手。

可福瑞乃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她还是皇家公主,如何能够带着这般污名去死!?

此后的史书和所有的后人,又该怎么议论他这个养出来了通敌叛国的公主的皇帝!?

皇帝只觉得太阳穴处砰砰直跳,气血攻心之下,身型竟是隐隐有些站不稳。

偏就在这个时候,由吕阁老打头,方才在那般情况之下,都保持了中立的清流一派,纷纷上前。

“福瑞公主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此为死罪!”

“公主叛国,其罪更甚,臣以为,当立即将公主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王进之缓步,立于朝堂之上,高声道:“三军汇演,军心不稳,身为公主,本更该体谅将士不易,如今种种,却是将大徽子民置于不顾,这等公主,不该苟活!”

“请皇上处死公主!”

“臣附议!”

“臣附议!”

他们起了头,清流一派之人,接连出列。

他们都只有一个请求,那便是赐死公主。

自皇帝登基以来,清流一派向来都是以明哲保身,中立为主。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朝堂之上,明确地表现出来了态度。

而在他们之后,大理寺少卿严伟,并数个朝堂之中的实干派官员,亦是接连站了出来请命。

皇帝看着底下的这些重臣,人数不多,满打满算也不足二十人。

可每一个,都在朝中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

他们都在逼他,都在将他架在了高台上,欲让他处死他的女儿!

皇帝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头晕目眩,一时难以承受,跌坐在了身后的龙椅之上。

这些年来,朝上难得出现这般盛景,而第一次出现,竟是为了请命处死公主。

其实今日皇帝所庇护的,也不是福瑞,而是皇帝眼中最为重要的皇权。

但到得这个地步,已经变成了如若不将那福瑞处死,才是真正地损伤了皇权。

福瑞愚不可及,在这殿上的所有表现,都同臣子、将士以及百姓站在了对立面。

至眼下,她不死都难以服众的地步。

便是皇帝想要用皇权来保住她,也是不能够的了。

皇帝就这么坐在了殿上,静看着这满朝臣子许久。

“皇上?” 高泉在他身边,轻唤了一声。

皇帝目光冷冽,扫了他一眼。

高泉住了嘴,未再多言,但他已是清楚,今日福瑞公主的性命,在这众多官员的请命之下,又有温月声解金腰带,到底是保不住了。

静默之中,他闻及皇帝冷沉的嗓音,不带一丝情绪地道:“福瑞……”

皇帝闭了闭眼:“勾结外敌,通敌叛国,将其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处决的方式跟温月声此前所言的一样,因为在场之人都清楚,唯有福瑞死得足够惨烈,眼下才可以安抚得住人心。

底下的福瑞公主不可置信地道:“父皇?”

上首的皇帝,已是阖上了双目。

高泉神色复杂,当下亦是未再多言,只挥了挥手,命殿前侍卫上前,将那伏在了地上,还欲开口的福瑞公主,拖出了宫殿。

“父皇!父皇!儿臣是冤枉的,你怎么可以听信温月声的谗言,父皇……”

福瑞公主的声音回响在了大殿之中,她被拖下去时,还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声音高昂,并且从始至终,都不知悔改。

因为在她的眼里,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将士也好,文武百官也罢,他们合该为了她这个公主去卖命,理所当然地为她身处的皇室,她所能够得到的皇权而去赴死。

为她去死,该是他们满门的荣光才是。

可是,她的父皇,怎么会为了这些低贱之人,而杀了她?

她不甘心,也不甘愿,甚至被拖下去时,她那保养得宜的长指甲,还在外边的门槛之上,留下了道道血痕。

待得那边刽子手手起刀落时,一切的吵闹和谩骂,才将将归于尘土。

见她至死,都还不知悔改,朝中众臣的心绪,亦是复杂不已。

如温月声所言,今日若不杀她,他日她就能够将军中要事,传递给昊周。

届时死去的,可就不只是一两个人了。

满殿安静中,皇帝的视线,终是落在了温月声的身上。

他冷沉着面容,目光之中隐含威势,怒声道:“至于你!”

“如此胆大妄为、肆无忌惮!”皇帝冷笑:“御前金腰带,你既是不想要,那日后也不必要了!”

“来人,将御前金腰带收回!此后无朕旨令,不许温月声踏足朝堂半步!”

无数复杂的目光之中,温月声淡声道:“谢皇上。”

今日早朝不过堪堪几个时辰,可在无数人眼中,却像是过了几年那么长。

走出太和殿的时候,不少人后背之上都浸出了一层冷汗。

思及朝前发生的事情,都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不少朝臣私底下聚在了一起,想要开口议论一下今日朝中之事, 张了张嘴, 竟是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只在某些文官中,思宁郡主这个名字,已非是此前那般只懂砍杀,亦或者手段强硬的冷面郡主了。

她有勇有谋,甚至能够在皇帝几多维护福瑞公主的情况之下,依旧逼得皇帝对福瑞下了死手。

其之所能……

有人悄悄在背后感慨:“你说这,郡主若是个男子该多好。”

若是男儿,便是个郡王,他们都能够一拥而上,说大徽的日后有救了。

偏生是个女子。

王进之嗤笑:“女子怎么了?你那手底下倒是全部都是男人,我怎么不见你那几个学子,写出郡主这般惊才绝艳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