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年之期已到(第3页)

 沈檀漆不是傻子,听得出他借沈妃套近乎,淡淡地瞥他一眼,扭头对身后郁策小声道:“他好吵。”


 闻言,郁策立刻用剑鞘把灰头土脸的沈之廓从沈檀漆身边隔开,而后又退回了沈檀漆的身后。


 见他这样,沈檀漆愣了愣,低声道:“过来啊,站我旁边。”


 孰料郁策只是极轻极淡地抬头看他一眼,便垂眸道:“不了,沈家不喜妖族,看到我怕是会厌烦。”


 既然是来请沈家出手相助,郁策自然不在意这些小事上的退让,于他而言,也早已经习惯各种对他妖族身份的眼光了。


 他刻意地和沈檀漆拉开些距离,退到半步后。


 沈檀漆回头深深地看他一眼,终究什么也没说 。


 喜欢忍是吧?


 之前教他有事就要直说这个道理,看来某些人压根没长记性。


 好,看你忍到什么时候。


 他顾自看向引路的家丁,笑道:“我这几年在外边修炼也想家得紧,早就想回来看看了,家、我爹他身体怎样?”


 家丁低着头殷勤道:“身体好着呢,就是时常有些头痛,不过近日七夫人特地从南国请来位神医在府上医治,想必很快就会痊愈。”


 七夫人正是沈妃。


 正说着话,家丁已经带路带到了正厅,因着今夜辰鬼在城中猖獗,沈家上下都还没睡,嫡系都聚集在正厅讨论对策。


 甫一进门,就听整座正厅的声音尽数消失,无数道目光汇聚到沈檀漆——和他身后的郁策身上。


 大约是先前开门的家丁已经禀报过沈檀漆回来了,还带着个妖族。


 此刻正厅里的众人神色各异。


 唯独坐在上首的、那位传说中的沈家家主,垂下眼看向门口的沈檀漆,肃穆至极的刚硬脸孔,瞬间绷不住笑意,硬生生挤出了几个大褶子,不先同沈檀漆说话,反倒先同身边的沈妃指着他笑道:“这臭小子,又长个了。”


 话里只字未提沈檀漆身后的妖族郁策,整座正厅的僵持气氛瞬间融化,所有人见到家主的态度,心底又一次刷新了家主对沈檀漆宠溺程度的认知。


 若是旁人敢带着妖族进家门,怕是在门槛子上腿就被打成两截儿了。


 沈檀漆进社会早,这种气氛他还是能轻易察觉出来的。


 他脸上挂上些笑,规规矩矩给家主行了个礼:“爹,儿子回来了。”


 全场沈家人的脸色又是一变,唯独沈妃笑容满面地给家主摇着扇子,轻轻道:“老爷你看,我上次送年礼回来就说,少爷他现在懂事多了,知道给您周全礼数呢。”


 沈家谁都知道家主宠这个大少爷,老来得子,还是嫡长子,大夫人唯一一个儿子,自小天分资质也比其他少爷高,不宠他又能宠谁?


 所以想要说些家主爱听的话,不用动脑子,夸沈檀漆就成了。


 沈妃深谙此道,家主听后虽然语气没什么变化,神情却肉眼可见松弛许多:“谁知道怎么懂事的,是不是在外边受人欺负了?”


 家主对沈檀漆的偏爱,简直让沈檀漆本人都咂舌。


 可一想到原书里沈家的所作所为,他还是没办法对面前这些人喜欢起来。


 沈檀漆摇摇头,笑着说道:“哪受什么委屈,谁敢惹我,不得掂量掂量您?”


 听了这话,家主更是彻底绷不住脸色,眉开眼笑道:“臭小子,出去一圈回来,嘴都甜了,不喊你老子糟老头了?”


 沈檀漆:?原身挺敢啊。


 他父母早逝,沈檀漆十几岁和他哥离家打工,其实硬要说,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扮演别人的儿子,更别提和这一大家子人相处。


 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见家主身边忽然走来一个头上裹着厚布的老头缓缓走进来,活像个阿拉伯人。


 “家主,该号脉了。”那老头殷勤地搓了搓手,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谄媚道,“今日的仙丹还照往常一样备两份么?”


 老头刚说完,家主见到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般,笑道:“神医,你来得正是时候,这是我儿子。”


 几个家丁小心翼翼地搬上一盘绸布,家主挥手示意他们将那盘绸布递到沈檀漆身边,而后语重心长地对那阿拉伯神医道:“我儿子之前被魔族所害,染上了魔蛊,你去看看他体内的余毒是否清干净了。”


 闻言,沈檀漆下意识想跳过这段话题:“爹,我回来是有更重要的事……”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阿拉伯神医笑眯眯地搓着手凑过来,说道:“少爷何出此言,哪有比身体更重要的事,号个脉而已,用不得半刻钟。”


 听到不用半刻钟,沈檀漆有些无奈,硬着头皮道:“行吧,你号快些。”


 得到沈檀漆的准允,那阿拉伯神医便从盘子里取出绸布,小心翼翼地搁在沈檀漆的手腕上,轻轻按在他的脉搏处。


 沈檀漆这边号着脉,家主紧张得不得了,屏息凝神,生怕沈檀漆身子出什么毛病,他不开口说话,整座正厅更是没人敢开口。


 所有人都在静静等着沈檀漆诊脉的结果,就连郁策也忍不住抬头看了看。


 尽管他知道,沈檀漆不可能有没有清完的蛊毒,毕竟三百多个日夜,他们做那些事也不知道多少次了……


 沈檀漆心不在焉地看着那阿拉伯神医的表情,其实从刚刚那句仙丹开始他就觉得这神医好像是个骗子,头疼这种小毛病,吃什么仙丹。


 算了,随便应付一下吧。


 然而,沈檀漆却看到那阿拉伯神医的表情,从凝重到惊奇,从不可思议到脸色便秘,从信心满满到怀疑人生。


 沈檀漆:?


 “神医,我得绝症了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瞬间将目光投向了沈檀漆和神医身上。


 郁策眉头微蹙,早忘了是自己先说的不能靠近沈檀漆,身子忍不住上前倾了几分。


 神医表情凝固,几滴冷汗从额头上缓慢滑落,如临大敌。


 坐在上首的家主已经急不可耐:“我儿子怎么了,神医你倒是说啊!”


 良久,阿拉伯神医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死心地再摸了一把沈檀漆的脉,而后才面如土色地开口:“家主放心,少爷身体康健极了,没有任何病痛,蛊毒也早已清干净。”


 听到这话,正厅心思各异的众人有的松了一口气,有的心头扼腕痛惜。


 家主脸色稍缓,抹了把脑门上布满的薄汗,心里悬着的石头放下半截,冷声说道:“原来如此,那神医你方才的神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话里的质问意味十足,阿拉伯神医咽了咽口水,似乎是反反复复给自己做过思想准备,他突然跪在地上,磕个响头,高呼了声:“恭喜家主,贺喜家主,大少爷他……有喜了!”


 话音落下,家主的脸色倏地僵硬如铁,正厅内更是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见,所有人都哑口无言地看着当中立着的沈檀漆。


 沈檀漆不可思议地收回手,看向那阿拉伯庸医,匪夷所思地开口:“你胡说八道什么?”


 就算有喜脉,那也得是三年前,他孩子都生完了怎么还有喜脉啊!


 他刚说完这句,沈檀漆猛然听到身后侧方传来一道很低的轻咳声,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地传进他的耳朵。


 他下意识回头看向郁策,四目相对的刹那,沈檀漆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压根不愿想起来的、可怕的晚上。


 呼啸冷风的夜,冰凉如水的月,赤红坚硬的廊柱边,酒气氤氲,融化掉茫茫夜色。


 他被郁策按在柱边,干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