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来烽火戏诸侯

第二百八十章 离别而已(第2页)

    宁姚面无表情。

    董三更也不以为意,转身御风大步返回城池。

    站在城头上的隐官大人,是最没心没肺的那个,一直在偷偷打哈欠,此刻她突然皱着脸,犹豫了一下,张大嘴巴,伸出拇指抵住那颗不安分的牙齿,轻轻晃了晃,最后还是不舍得拔掉,合上嘴巴后,转身嘟嘟囔囔地走向远处。

    老剑仙陈清都对于今夜风波,好似见怪不怪,对宁姚笑了笑,掠下城头,走向那座老茅屋。

    陈平安重新跃上城头,与宁姚并肩而立。

    宁姚没有太多情绪起伏,“剑气长城一直就这样,好在祖上留下来的一条规矩没怎么变。”

    陈平安好奇望向宁姚。

    宁姚缓缓道:“剑尖朝南。”

    简简单单四个字,就让开始学剑的陈平安心神摇曳,激荡不已。

    陈平安忍不住转头望向南方。

    宁姚主动摘下陈平安的养剑葫,开始喝酒。

    陈平安收回视线,轻声问道:“那个做了叛徒的董观瀑,是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曾经是战场上的英雄,在城池里头则不太讲理?”

    宁姚摇头道:“恰恰相反,小董爷爷一直是个不错的人,在剑气长城以北,从来深居简出,不太爱跟人打交道,我小时候偶尔见到了,小董爷爷会很客气,虽然不善言辞,但次次都会对我笑,就像自家长辈一样。”

    宁姚盘腿而坐,无奈道:“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小董爷爷要投靠妖族,可能是当年那趟以身涉险的历练,出了很大的问题吧。其实离开剑气长城,孤身去往蛮荒天下砥砺剑道的剑修,很多的,因为在那边,中五境的妖族都喜好以修炼出人族相貌为荣,平日里就跟我们没什么两样,只有在战场上的危急时刻,才会现出真身,凭借先天强横的体魄抵御飞剑。所以剑修只要小心隐蔽,其实不太容易被看破身份。”

    人之所以为万灵之首,就在于人之窍穴气府,本身就是世间最玄妙的洞天福地,所以妖族才会孜孜不倦地修炼出人身,之后修行就会事半功倍。落魄山的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便是如此。

    宁姚继续说道:“当然,一些个剑气长城的特例,早早被巅峰大妖暗中记下,再以秘法记录在册,就会比较难以行走蛮荒天下。但是那本册子,听说名额有限,上边写下名字的剑修,不会太多,往往是我家乡这边战死一个剑仙,再添加一个。照理说,小董爷爷出门远游的时候,不过是寻常的元婴境剑修,不该在册子上,底蕴深厚的董家,又有独门秘术遮掩气机,很难被察觉。”

    宁姚没有说一件事。

    她是那本古怪册子上的剑修之一,而且是剑气长城历史上年纪最小的剑修之一。

    宁姚在十岁之前就已经被记录在册。

    而历史上那些有此待遇的天之骄子,无一例外,都在三十岁之前,就被阵斩在剑气长城以南的沙场。

    妖族对此从来不计代价。

    往往一位天之骄子的生或死,都会牵扯出一名甚至是数名大妖、剑仙的生死。

    因为妖族觉得城头上有一个陈清都就足够了。筆趣庫

    万一再多出一个什么宁清都、姚清都,就不是只死一两个上五境大妖的事情了。

    剑气长城的无奈之处,则在于这类天之骄子,若是不去早早沙场历练,不在生死之间迅速崛起,而只是养在剑气长城以北,哪怕有数位剑仙精心传授,仍是没有半点可能,成长为下一个陈清都、阿良或是董三更。

    陈平安突然问道:“我在这里,是不是其实会害得你分心,拖累你修行?”

    宁姚点头,嗯了一声,没有否认,而且毫不犹豫。

    但是她又直白说道:“但是你在这里,我会很开心。在家里斩龙台那边修行的时候,经常会忍不住想起你,就会发呆,发完呆,就会直接跑来找你,回去后匆匆忙忙处理些家族事务,然后一天好像就这么过去了,睡觉前等着第二天见你。”

    这就是宁姚。

    齐静春曾经告诫过对她一见钟情的学塾弟子赵繇,最好不要喜欢上宁姚,因为她是一把无鞘的剑,锋芒毕露,很容易伤及旁人,甚至伤己。

    宁姚看待这个世界,始终好坏分明,黑白分明,几近无情。

    只是如今多出一个陈平安。

    于是陈平安斩钉截铁道:“最多三天,我就要离开这里,然后去最像剑气长城的北俱芦洲,练拳也练剑,争取最快跻身武道第七境,有资格参与这边的战事,然后我再来找你!”

    宁姚默然,知道这样是最对的,可她就是不愿意说话,不愿意点这个头。

    相反,她还会抱怨身边这个家伙,为什么可以这么快就下定决心。

    陈平安是想喝酒,可是养剑葫在宁姚手里攥得紧紧的,好像还故意换了一只手,离得陈平安更远。

    宁姚突然说道:“历来妖族攻打剑气长城,都会持续二三十年,给你十年时间跻身第七境,够不够?”

    宁姚横眉竖目,“就十年,不能再多了!”

    陈平安挪动屁股,面对她而坐,笑

    道:“好的。但是你也一定要等我。”

    宁姚扭扭捏捏也侧过身,与他相对而坐,将养剑葫递还给他,这才点头道:“好的。”

    陈平安接过酒壶,仰头喝了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