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来烽火戏诸侯

第八百七十六章 各有渡口(第2页)

    “白云生处”,都是名动天下的形胜之地。

    五城的副城主,人数从一到两三位不等,各凭城主喜好,就像南华城,就多达三位,一飞升两仙人,如果不是师兄余斗拦着,陆沉都能再添两三个副城主,甚至破例让玉璞境担任副城主。

    白玉京只有一城两楼,会有过年的习惯,与山下风俗大致相同,别名“玉皇城”的青翠城,还有云水楼和琳琅楼。

    小童教写桃符,道人还了常年例。

    通宵不睡守夜,人间同添一岁。为天下祈福,家家户户,和顺安康,乐升平世。

    对于不知寒暑的修道之人来说,其实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除夕贴的春联,元宵就要收回。

    而且还要画桃符,悬挂各处,所幸习惯成自然,倒也还好,何况最乐呵的,还是那些年纪不大的小道童们,喜庆热闹不说,关键是还能拿一堆的红包,成群结队,走门串户,给仙长们拜年,这边拿几颗雪花钱,那边拿几颗,偶尔还能拿到一两个装有小暑钱的大红包,零零碎碎加在一起,可是一笔不小的压岁钱。

    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遇到那位出手阔绰的陆掌教了,一给就是两颗小暑钱或是谷雨钱的压岁钱,见者有份,每次大年初一,陆掌教只要没去天外天,或是不曾出门远游,就会左手小红包,右手大红包,让小道童们排队,陆掌教询问道童们一个问题,道书,经文,答上了,就给装有谷雨钱的,答不上,就只给小暑钱,其实问题都很简单。

    可惜今年的年关,陆掌教不在白玉京,一堆道童小脑袋凑一堆,大伙儿一合计,商量好了,怎么都要让陆掌教补上红包,欠债不能欠钱。

    姜云生在那传闻是世间所有白云生处的地方,喃喃道:“看样子,蛮荒天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然后这位在倒悬山看门多年的“小道童”,就发现天幕那边突兀出现一道大门,竟是被剑气硬生生砍出来的。

    见此异象,白玉京之内,仙师道官如流萤群掠而去。

    被宁姚递剑开辟出来的那道大门附近。

    两拨青冥天下的道官,各自御风悬停,界限分明,相看两厌。

    一边是在得以白玉京位列仙班的道官。

    一边是大玄都观,岁除宫,采收山这些在各州执牛耳者的仙家势力。

    有意无意,后者都聚拢在孙老道长那边,与那些白玉京修士遥遥对峙,双方摆出井水不犯河水的阵仗。

    此外,还有一些零星修士,两边都不靠,多是不入正统道门谱牒的山泽野修,或是修行道法,属于不被白玉京认可的旁门左道。筆趣庫

    三方都想要亲眼见证“搬月”这壮观一幕,注定载入青史,流传千万年。

    白玉京有一小撮道官,对此事最为在意。

    他们境界不高,但是地位超然,被誉为“山上史官”,专门编撰白玉京以及整座天下的正统“青史”。

    类似山下王朝的起居注,记录一座天下道官的所作所为,无论善行劣迹,皆不为尊者讳。

    白玉京每一道颁发天下的敕令,五城十二楼为天下各路道官传授道法,山下各大王朝变迁,四时气候,八方符瑞,各国道官户籍增减,大小道门宫观废置,皆由这拨“史官”详细记录在册,而且除了白玉京三位掌教,谁都没有资格翻阅这部史书。

    不过孙道长给了一句评语,落笔圆滑,弱于气象,不敢说真正的好话和坏话,浪费笔墨。

    然后建议他们从白玉京搬到玄都观,保管从此妙笔生花,气象一新。

    白玉京余掌教至今不曾降下一道法旨,更不曾亲自现身,自然就无人出手,擅自接引那轮明月迁徙青冥天下。

    何况擅自出手,涉险行事,实在不算明智之举。

    大门那边剑气凛然不说,又有礼圣和白泽一场厮杀,一着不慎,被裹挟其中,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有心气的,未必有实力插手。

    白玉京之外,既有胆子又有实力的,暂时有三人。

    一个是懒得动,一个是不愿太早现世。

    还有一个是不愿在公开场合,风头盖过自己的道侣。

    正是孙道长,与身边不远处的两位女冠,她们年纪都不算小了。

    大玄都观的孙道长抚须而笑,“我就说嘛,怎么好久没见着二皮脸的陆老三了,原来是又出门遛弯呢。”

    孙道长唏嘘不已,方才惊鸿一瞥,瞧见了陈小道友的那顶莲花冠,以及坐在里边使劲朝自己招手的陆掌教,抚须而笑,“不得不承认,这次小三儿立功不小,换成我是那位真无敌的话,肯定得给师弟几大口热乎的。”

    为朋友白送绰号,添砖加瓦,锦上添花,孙道长是自称天下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的宗师高手。

    “那位与贫道可谓莫逆之交的陈小道友,英姿飒爽,风采犹胜当年啊,观其财运气象,似乎又重操旧业,挣了个盆满钵盈?”

    毕竟那种实打实“背井离乡”的勾当,不是谁都做得出来的。

    上次远游他乡,从浩然天下的北俱芦洲,收了两个正儿八经的记名弟子。

    北亭国小侯爷詹晴,还有那个一路都是芒鞋竹杖的狄元封。

    原本彩雀府的柳瑰宝,也可以成为老观主的嫡传,但是错过了。

    用孙道长的话说,就是上了岁数的老人,一定要多跟年轻人打交道,可以蹭点朝气,磨掉些暮气。

    只是传授道法一事,老观主自己没有太过上心,反正观内徒子徒孙本来就多,传授道业一事,比他更有耐心,就将詹晴和狄元封丢给了两位上了岁数的弟子,老道长给出的理由,极为服众,在祖师堂那边没有任何异议,说你们这些师兄弟之间,就该多亲近多走动,不然一年到头碰不着几次面,不像话。

    大潮宗的年轻宗主,徐隽,如今是一位玉璞境的鬼修。

    他携手道侣一起御风而来,后者是一位飞升境巅峰的女冠,名为朝歌,道号复勘。

    她更是两京山的开山祖师。

    这两座曾经一见面就打生打死的道门大宗,历史上都曾建立过下宗,结果都被对方宗门坑害没了,由此可见,两座宗门之间仇怨之大。

    所以孙道长就必须出马了,说了句老成持重的肺腑之言。

    天底下就没有一桩联姻解决不了的事情!

    此言一出,整座天下皆赞叹不已。

    果然还是孙观主说话有高度,有力度。

    传闻老观主在那场婚宴喝过了喜酒,一回到自家观内,就找到了一个辈分最低、年纪很小的小姑娘,老观主语重心长,与她教诲一番,加把劲,长得漂漂亮亮的,争取以后让那陆掌教来咱们道观倒插门。

    小姑娘使劲点头,信心可足。

    祖师爷爷说了嘛,那个叫陆沉的色胚,对她是一见钟情呢,三天两头就趴在墙头那边偷看自己。

    何况在晏胖子那边,这个说法也得到了佐证,所以可不是她胡思乱想。

    晏胖子在道观里边,生意做得可好了,光是一本百剑仙印谱,销量就十分可观,价格嘛,稍贵了点。

    没过多久,又推出了一部版刻极其精美、还有白也作序的皕剑仙印谱,分出了个上下两册,两本印谱,上册单卖,两颗小暑钱,下册单卖售价三颗小暑钱,白也的序文,难道不值个一颗小暑钱?

    两本一起才卖三颗小暑钱,傻子才不买两本呢。

    晏胖子还能经常捡到些桃花、桃枝,做成书签和桃木笔杆,销路很好,半点不愁卖。

    因为他暗示如今玄都观,似乎年景堪忧啊,大香客们,

    香火钱,相较以往,清减许多啊,不那么财大气粗了,

    所以他挣来的神仙钱,是要与某人分账的。

    还说他这是螺蛳壳里做道场,如果由着他铺开摊子,保管日进斗金,

    晏胖子每次一拍胸脯,肥肉颤颤,跟一筷子打在五花肉上边。

    其实怪腻歪恶心人的。

    小姑娘每次都要翻白眼,或是转过头不去看。

    “晏胖子,我要是嫁了人,你会不会伤心啊。”

    “废啥话,那不得伤心欲绝?瘦成一百斤不到?”

    “哈,瘦成半个晏胖子。”

    朝歌跟霜降一样,都曾是青冥天下十人之一,只因为闭关多年,又都退出了榜单。

    在这件事上,只有大玄都观的孙道长,最“稳重”,都没有什么之一。

    因为老观主自从第一次登评之后,就再没有掉出过十人榜单,就连名次都没有任何变化。

    第五。

    朝歌站在徐隽身边,她一身诗意,满眼柔情。

    朝歌身边还有位女冠,施展了极为高明的障眼法,让人雾里看花,她落在他人眼中的姿容相貌,已经变化数百种。

    这位十四境女冠,转头望向孙道长,神色不善。

    孙道长破天荒朝她赧颜一笑,略带几分心虚。

    一个大老爷们,谁还没年轻过呢,怎么可能没点英雄气短的儿女情长。

    不远处,一位中年相貌的美髯男子,名叫姚清,字资美,道号“守陵”。

    是那出了一拨五陵少年的青神王朝,三朝首辅,被尊称为“雅相”。

    这个王朝,那可是一处著称于世的风水宝地,当之无愧的金玉丛林,莹澈道场。

    青冥天下的三朝皇帝,可不是浩然天下,至多就是一百多年的光阴,在这边恰恰相反,能够穿龙袍坐龙椅的,几乎人人都是资质卓绝、道法高深的大修士,长寿延年,每个帝王之家,都是家传道法无比悠久的存在,历代皇帝还能炼化龙脉,所以只有那些日暮西山的老朽王朝,龙子龙孙当中,出不了必定可以跻身上五境的修道胚子,往往就会意味着国运衰落,根本不用钦天监提醒。

    姚清曾经完成一桩壮举,斩却三尸,共登仙籍。

    三位尸解仙,裴绩,韦居道,宇文山麓,一仙人两玉璞。

    在青冥天下,尸解仙跟米贼、挑夫、一字师差不多,虽然不至于被视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外道,可绝对不敢随便靠近白玉京地界。

    不过孙道长给孙首辅取了个绰号,“四不像”。

    姚清本人也不以为意。

    倒是作为姚清三尸之一的裴绩,曾经找过大玄都观剑仙一脉的麻烦。

    之后大玄都观,就带着一大帮子剑仙去青神王朝游历,美其名曰结交朋友,实则堵门。

    而孙道长自己,倒是没有抛头露面,不然就欺负人了,去还是去了的,这才有了与其中几位五陵少年最年轻一辈,成为忘年交。

    成名要趁早,打人更要趁早。

    与“雅相”姚清并肩而立的女子,是国师白藕。

    身材修长,姿容极美,天然妩媚。

    腰别一支手戟,名为“铁室”。

    她是一位止境武夫,屹立武道之巅百余年,青冥天下十大武学宗师之一,高居第三。

    不同于练气士的百年一评,有人都觉得间隔太短,纯粹武夫是甲子一评,犹显太长。

    白藕在她第一次登榜后,名次垫底,然后几乎每隔十年,就要被她宰掉在自己前边的那个,以至于不到一甲子光阴,她就先后问拳四次,战绩全胜,死三活一,唯一活下来的那个止境武夫,还跌境了。等到白藕第二次登榜,就已经跻身前三甲。

    所以一直将她与浩然天下的裴杯作比较。

    而白藕也确实一直想要与那个所谓的女子武神,掰掰手腕。

    双方同为国师,皆是女子。

    孙道长瞥了眼那个小姑娘,

    白藕与人对敌,喜欢枭取首级。

    老道长一直好奇,这么件旁生横刃的兵器,背不好背,挂在腰边,走起路来,会不会割伤大腿。

    哪怕武夫体魄足够坚韧,神兵锋锐,割破了法袍,岂不是春光乍泄?

    可惜那个阿良在青冥天下没有久留,不然以那个家伙的脾气,肯定要帮自己问上一问。

    至于自己,毕竟年纪大了,开不了这个口,不然容易落个为老不尊的风评。

    借助老观主挥袖造就的一幅山水画卷,虽然画面模糊,但是能看个大概景象。

    詹晴和狄元封对视一眼,都发现对方一脸匪夷所思,他们实在无法将那个连青冥天下都要经常说起的年轻隐官,与当年家乡天下那个贪生怕死、老谋深算的的家伙挂钩。

    陆台和袁滢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米贼王原箓,跟同乡人戚鼓,一个出身捉刀客一脉的纯粹武夫,也来凑热闹了。

    低头缩肩的王原箓,瞧见了风流倜傥的陆公子,这位米贼一脉的道人,给人一种鬼鬼祟祟的姿态,偷摸过去,好像站在陆公子身边,比较安稳。

    王原箓依旧是那头戴毡帽、脚穿棉鞋,还有一身青布道袍的寒酸装束,不是吝啬,这叫节俭,做人不忘本。

    他与戚鼓虽然都出身青神王朝,但是与那家乡“父母官”的首辅姚清、国师白藕,都没什么亲近,甚至可以说半点好感也无。

    孙道长转头望向那个瘦猴似的米贼晚辈,抚须笑道:“咋回事嘛,见着了贫道也不吱个声,弄撒子?”

    王原箓没好气道:“管你怂事!”

    年龄、辈分、境界都很悬殊的双方,都没有以心声言语。

    孙道长说了一句“瓜皮。”

    王原箓回了一句“蕞娃。”

    孙道长笑问道:“咥一碗?”

    王原箓点头道:“差的不要,来壶最贵的。”

    孙道长还真就丢过去一壶仙酿。

    似乎骂归骂,喝酒归喝酒。

    米贼一脉道统,不被白玉京认可,在青冥天下山上的地位,有点类似山下落草为寇的贼子。

    “闷怂啥时候才能找个暖炕的婆姨,休先儿咧。”

    “不是明儿个,就是后儿个。”

    老观主此举,明摆着是在为米贼一脉撑腰,半点面子都不给白玉京。

    不同于数量稀少的尸解仙,米贼这一脉道统,在青冥天下已成气候,人数极多,在三州之地蔓延。

    只求个道士谱牒,却不去朝堂官府当道官,如果一定要当官,那他们就干脆连道牒都不要了。

    而这都是玄都观孙道长那位师弟一手造就出来的局面,

    传闻余斗曾经在接掌白玉京百年期间,差点就要亲自动手,杀尽米贼一脉,但是被大掌教师兄给拦阻下来。

    年轻道士身边的同乡戚鼓,一直内心惴惴。

    就这么跟老观主说话?真不怕被打个半死吗?

    听闻大玄都观的孙道长,出了名的心眼小,修行路上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