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春江花月夜(第3页)





瓶子里横冲直撞的怨气平息了下去。




"我给你留了你爱吃的菜。"陈子轻拿开倒扣在饭碗上的空碗,把那碗饭递过去, "你快吃。"魏之恕默了默,嗤道: "不就是剩饭剩菜。"




“不是啦。”陈子轻说, “这是先盛起来的,没有我跟大师姐的口水。”口水?魏之恕厉色: "崔昭,你是不是疯了?"陈子轻两眼迷茫,我怎么就疯了?




魏之恕探究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小师弟什么都不懂,白纸一张,他闭了闭眼: “这话我今后不会再说,我只在此时说一次,你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在人面大胆放肆。"




陈子轻心下了然,古人大多保守矜持。




"多谢二师兄的警醒。"陈子轻认真地说道, "我一定谨言慎行。"魏之恕乏了: "筷子。"陈子轻用眼神说:你自己拿喽。




魏之恕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现在连给二师兄拿个筷子都不行了,从前在吃饭上面,二师兄是怎么对你的?"




陈子轻反射性地好奇,他怎么对我的?




【你儿时总是要你二师兄喂你吃饭,一勺饭,他吃一半,剩下一半送到你嘴里,你才肯吃下去。】




陈子轻的表情一言难尽,这种信息就不用解锁了,让它封着好了。




“是我不对。”陈子轻把筷子递到魏之恕手上,供奉神像似的, "二师兄,给你筷子。"魏之恕用筷子在饭菜里挑挑拨拨,吃两口,含糊不清道: “乡里来了个戏班子。”




陈子轻刷锅的动作一停,戏班子终于来了!他把草茬往刷锅水里一丢,跑到魏之恕面前说: “二师兄,我们下午去看戏吧!"




魏之恕凉飕飕道




: "看戏不要包银?"




陈子轻的兴奋劲瞬间瘪了,不是电视里那种当街表演,人群随便围观的戏吗?"戏班子唱的什么戏啊?"




魏之恕把碗端开,免得溅到他唾沫星:“影子讲故事,皮影戏。”陈子轻眼睛一睁。




魏之恕看他这样就知道来劲了:“我的药钱有了吗,是不是要我给你下最后通知?”"这个月还没过去呢。"陈子轻匆匆刷好锅,殷勤地去给师傅送饭。




魏之恕在伙房吃着饭菜留意动静,师傅会同意吗?




以往不会,这回吧……




他在筷子上卷了圈酱色粉条,尚未送入口中,一声呼叫就随春风飘进他耳中。




"大师姐,二师兄,师傅下午要带我们去看戏——"




魏之恕端着碗筷去伙房门口,依着门框吃粉条,入眼是小师弟拉着师傅袖子欢笑的画面。察觉管琼的视线,他轻飘飘地迎上去,微笑着用眼神询问。




"二师弟,你快点吃。”管琼颔首道, “吃完和我一起切萝卜。"




魏之恕唇边的笑意消失无踪,整个义庄他活最多,也怪他自己,以前总把小师弟的活搬过来,搬着搬着就成他的了。




陈子轻惦记着皮影戏,出发前不忘去找秀才,想拉上他散散心。秀才不发热了,却还是病怏怏的,他的躯壳已经从里面开始生出霉点。为了不让好友失望,秀才答应同行。




戏班子的到来让本就热闹的街市越发喧哗,陈子轻一行五人直奔目的地,他们到那儿的时候,见到的是一个大棚子,很多人堵在棚子入口处。




管事打扮的中年人高举木牌,上面写着“空”字。棚子里摆着上百个座位,都卖完了,只能明儿再来就是。那些人不肯走,一个劲地问今儿的其他戏呢,管事的晃晃木牌,意思明了,全部没有空位。




陈子轻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有点懵,他作为现代人,没看过皮影戏情绪高亢点正常,可这里的人怎么也这么热情。




"才那么点座位,耍人玩。"魏之恕道。




陈子轻也觉得,戏班子真的是来赚钱的吗,该不会另有目的吧?他东张西望,到处都是人头。




“是孙班主!”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四面八方都掀起了喊声: “孙班主!孙班主!”




陈子轻犹如来到追星现场,他在推操间后退好几步,被一只宽袖打到脸,头顶是邢剪不给面子的笑语。




"你怎么跟个萝卜头一样,师傅一转眼,你就要被淹了。"




陈子轻话没说上就让邢剪打横扛在肩上,他的视野得以高阔起来,很快就随着行人的动向发现了那个孙班主。




竟然是个年轻人,一袭青衣,身形颀长,面若冠玉。




戏班子能这么吃香,除了戏精彩,估计也有他的原因,生得相貌堂堂。




陈子轻不感兴趣地就要收回视线,孙班主似有感应地朝他这个方位看来,他们视线对上。有点熟悉。




不应该啊,这个孙班主不是才来吗?




记错了,说书的老头告诉过他,班主是先大部队一步,从江上来的乡里。但在这之前,他确实没见过孙班主。




陈子轻心里的怪异感一闪而过,不见踪迹,他被邢剪扛出拥挤人流,放在一个商铺旁边。铺子里的老板跟小厮都不见人影,看热闹去了。




陈子轻靠着石墩子整理腰带,都在邢剪肩头蹭歪蹭乱了。他嘀咕道: “皮影戏看不了,那咱们干什么?"




见四人没一个出声的,陈子轻紧紧抿嘴: “你们不会是想现在就回去吧?”




“要回你们回,我反正不回。”他话音未落,后颈就被一只没有体温的假肢箍住,捞向挺拔威猛的身影,鼻尖虚抵着灰色粗布袍。




"街上这么多人,你留下来做什么,当肉饼?"




邢剪箍着小徒弟的后颈,带他从这个商铺的屋檐下到那个商铺的屋檐下,一路远离车马行人。陈子轻往后扭头,管琼随后,末尾是魏之恕,秀才在他们中间,三人没掉队。




"师傅,你要带我去哪啊?"陈子轻把头转回去。




"那你卖掉换猪仔。"邢剪说得跟真的一样, "到时论斤称,你争点气,让师傅多换两只猪仔。"




陈子轻不想说话。走了一会,他听见了清脆响亮的敲锣声,前面有杂耍!




杂耍队常有,但今儿格外卖力,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因为群众前所未有的




多,那都是没赶上皮影戏的。




人非常多,里三层外三层,高矮不一。




师徒四人和秀才去晚了,没有视角好的位置,他们便随意听一听起哄声,张罗声,这不包括陈子轻。




杂耍队的小姑娘端着个盘子绕圈喊: "各位乡亲父老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_




群众里突然一阵喧闹,后面的往前面挤,最后面又凑上来一拨人,陈子轻五人被冲散,邢剪及时将他扯在身前。




"好!"




杂耍队当家的上看家本领了。




陈子轻看不到表演的是什么节目,他前方有个孩童骑在爹爹脖子上手舞足蹈,天真无邪地叫着:"枪,枪。"




吞长枪吗?陈子轻踮脚蹦跳,好想看看是演的,还是真的。




发顶一沉,有宽如蒲扇的手掌按上来,他挣了挣,听见一道嫌弃的逗趣: "别人有大马骑的时候,你看你那眼馋样。"




谁眼馋了!




陈子轻转身面对邢剪,仰起头就要解释,却见邢剪屈膝,他一时怔在原地。




邢剪弯腰捉住小徒弟的腿,轻松就把他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肩上。




陈子轻下意识环住邢剪的脖子: "师傅,怎么……"




骨节分明的粗长五指扣住他的腰,指尖几乎从他腰这侧搭到腰那侧,尺寸差异过于强烈,他一麻,没了声音。




"骑上去。




邢剪拍他大腿软肉: “别人有大马,你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