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茶艺速成班(第3页)





猩红烟火被迟帘弹了一下,他将手里的文件袋打开,拿出一摞资料甩向谢浮。




资料飘飘洒洒地落在谢浮脚边,他弯腰捡起来两张。




迟帘目视前方,这几年他始终都查不到让背后之人百口莫辩的铁证,前些天突然就有了眉目,跟他想的丝毫不差。




他闷咳着吐出一团烟雾,平淡地开口:“谢浮,我拿你当兄弟,你他妈挖我墙角。”




谢浮打开手机的手电筒,逐字浏览上面的内容,他给人的感觉好似是杀人犯回到现场,慢条斯理地回味起来。




浏览完了,谢浮指间一松,仍由纸张随风而去:“好的东西有人抢不是正常现象?”




迟帘的语气里听不出怒意:“你和入室抢劫的小偷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谢浮关掉手电筒,眉目隐入暗中,他咬着烟蒂说,“当年你是他什么人,你们的关系具备法律意义?”




这套言论让十八岁的迟帘听到,他会怒不可遏地急于自证。




而现在是二十二岁的迟帘。




“听你的意思,我岂不是也能心安理得地挖你墙脚?”迟帘有条不紊地说,“毕竟订婚也只是双方私下的一种形式,不具有法律效力。”




“理论上是。”谢浮发出点转瞬即逝的笑音,“你能挖得动吗?”




迟帘沉稳的气息出现了一丝破绽,常人不太能察觉。




谢浮去一边打了个电话。不多时,这处观景台周边大亮,他满意道:“还是有光线好。”




迟帘看到了他两条小臂上的牙印,最少十个。




是顾知之的。




顾知之的牙齿很整齐,又白又小颗,像糯米。




迟帘自虐地回想,顾知之那家伙会在什么情况下咬人。




痛痕了,或者是舒服狠了。




这时老天爷都要搅合一下,它把风送来了。




很大的山风从谢浮身上吹过,将他那身不会被清水洗掉的,长期沉浸于爱||欲得到极大餍足的舒懒卷起来,推给他旁边的发小。




好像细细地嗅,还能嗅到他爱




人的味道,是腥的,也是甜的。




迟帘的气息彻底乱了,这是他的死穴,他在国外怎么逼着自己成长都毫无抵抗之力,他妒恨得眼睛烧红,周身弥漫起了凌冽又暴躁的煞气。




谢浮把烟灰抖进风里:“阿帘,你进步了,也就是一点而已,你在自我情绪掌控上面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要是你想完全控制好情绪才去见我老婆,那你这辈子怕是只能透过私家侦探的镜头度过余生。”




迟帘的牙关不断磨咬,他不奇怪自己找人跟拍顾知之的事被谢浮知道,只是被拿出来说有些难堪。




都到这个节点了,迟帘硬是生生地咽下那口恶气,让其在内心深处横冲直撞,他面上冷静:“我忽然想起个事。”




“我听一堃说高三那会儿,顾知之有问季易燃要去哪个国家留学。”




其实是他有意把一堃灌醉套话。




迟帘在谢浮过来赴约到现在,第一次侧过头看去:“他还问季易燃,是不是必须要去留学。”




谢浮浑身上下不见一点异动,仿佛这是很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早就随着时光掩埋了,他不收一丝影响。




“如果季易燃当初不去留学,顾知之身边有你的位置吗?”迟帘的言语中尽是同情与嘲讽,“我起码拿了个首选,你连备选都排不上第一。”




发小之间互相踩对方的死穴,都鲜血淋漓。




皮外伤过个两天就能好,虐心的内伤才致命,一生都难以痊愈。




谢浮闭了闭眼,浑不在意地笑:“那又怎样,事实是季易燃懦弱无能对抗不了家里,而我能自由自主,我为他改变人生轨迹和计划,我和他耳鬓厮磨了四年。”




迟帘的面部肌肉隐忍地扭曲了一下:“你得到的四年是偷来的,你他妈连人都不做。”




“想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代价。”谢浮坦然接受他的批判,“我无数次庆幸当时做了那个决定。”




“无数次。”




谢浮强调了一遍,拍拍迟帘的肩膀:“成王败寇,阿帘,你一个早就出局了的人,何必站在原地,你能守到什么,你什么都不会守到,越纠缠越可悲。”




迟帘一言不发,就在上个月,季易燃的未婚妻去世,婚约自动解除,接下来他会做什么?暗中撬他父亲的势力?只怕是早就在撬了吧,他那么想获得自由,在确保顾知之安全的前提下挖谢浮墙脚。




必要时候,迟家会助季易燃一臂之力,这个信号他已经放给季易燃了,不为别的,他就是单纯的想看季易燃能不能挖开谢浮的墙脚,他不想让谢浮好过。




他只拥有了半年多,谢浮的时长却是他的几倍,凭什么。




迟帘冷冷地笑了几声。




倘若顾知之真的在找替身谈恋爱,那他们都一样,都是替身,凭什么谢浮这个小人就比他高贵?




“妈的。”迟帘从齿间挤出一声低到近乎模糊的咒骂。




谢浮不做反应,他掐断燃烧着的烟捏在掌中,面色平淡地转身迈开脚步,皮鞋踩着地上的纸往来




时的方向走。




“这就走了?”




迟帘不快不慢地开口,“我差点被你害死在手术台上,你一声道歉都不给?”




谢浮没回头:“给了,就说明我对不起你。”




他说:“我不会对你道歉,就像我不认为自己那么做是个错误,要怪就怪你把弱点暴露了出来,让我有机可乘。”




迟帘怒极反笑:“好,你有种。”




“那么,我现在可以走了?”谢浮颇有风度地说,“我老婆还在家等我,信息催几次了,我们今晚是要做通宵的。”




迟帘的手指被烟烫红都没感觉:“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他。”




“随时欢迎。”谢浮脚步不停,“我有自信,他知道了所有,还是会站在我这边。”




迟帘的太阳穴狰狞地跳了跳:“少做梦了,顾知之一旦清楚你的为人,一旦发现我跟他是被你算计才分开的,他不可能会要你这个背弃发小,丧心病狂的丑恶伪君子。”




“是吗。”谢浮站定,他像是无奈地扶额摇摇头,返回到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发小身边,放出了手机上的录音。




那是大一上学期的冬天,孟一堃跟他爱人的一段对话,他在门外录了下来,时常在自己焦虑不安的时候听一听。




一段被有心人记存的录音带来的过往,在凌晨的观景台,在迟帘面前展开。




“你真的忘掉阿帘了?”




“真的。”




“如果阿帘跟老谢都要死了,你只能救一个,你选谁?”




“他们都是大家族继承人,不会出现那种情况的,真出现了,也不是我能这个普通人能救的。”




“就是发生了呢。”




“孟同学,你的前任和你的现任,你救一个,你救谁?”




“当然是现任。”




“那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有不同的答案呢。”




“因为你们不是常规的散了,你们是被误会拆散的,当时你们还想在家长的眼皮底下用两年的假分手,换一辈子的长相守。你们感情那么深,散在最喜欢的时候,我不信你真的忘干净了。”




“散了就是散了。”




“回到你的问题上面,假如火星撞地球,真的发生那种小概率事件,他们同时命悬一线,又只有我能救……”




迟帘绷住身子,下意识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他低着脑袋,双手捂住耳朵不敢听,却又抱着一丝期望地没有合拢指缝。




“我会选谢浮。”




“谢浮是我唯一的选择,我永远选他。”




迟帘像被人摁进加了大量冰块的水里,有碎冰混着水进他五脏六腑,他从头到脚麻木没了知觉,找不到一点活着的痕迹。




“非要自取其辱。”谢浮收起手机,“这就当是我给你上的最后一课,阿帘,希望下次再见,你的进步能更大一些。”




把人的自尊踩在脚下还不够,还要碾上一碾,他想起什么一般才说:“对了,你当年放在我那的物品,各种口味各种款式,我都一样样用




在顾知之身上了,




包括那些小玩意,




我一个都没浪费,多谢。”




说着就施施然地走了。




.




谢浮开车行驶在回去见爱人的路上,到一个路段的时候,他忽然扫向后视镜,发现了什么,勾了勾唇。




下一刻就迎来了一股猛烈恐怖的撞击。




“嘭——”




世界猝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又猝然陷入令人恐惧发怵的死寂。




两辆车停在路边,后面一辆车里下来个人,是迟帘,他要去看自己的兄弟死没死,他满头血地踉跄着走了几步,整个人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前面那辆车撞开护栏,歪歪斜斜地抵着树干,车头变形凹陷,车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谢浮的上半身趴在方向盘上面,他的四肢轻微的抽搐,腿,脸,头上都在流血,没什么痛感,又像是正在被凌迟。




大脑短暂地空白了几秒就恢复清明,谢浮吃力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在电话接通前就露出微笑。




手机那头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




谢浮笑:“老婆。”




陈子轻困顿地打着哈欠,他舌头破了,嘴也破了,说话声不太清晰:“你怎么出去了啊。”




谢浮一边体会身体里的血流失,一边体会所谓的车祸对身体造成的伤害引发的恐惧,但他体会不到后者,他的恐惧来源于别的地方,那是凌驾在死亡和病痛之上的东西。




“有点事。”谢浮全身骨节乏力,他的额头上有温热的液体滴下来,掉进眼睛里,眼里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




陈子轻舔到这会还有点火辣的口腔内壁:“那你是要回来了吗?”




谢浮的半边面颊被染红,他轻轻笑,唇齿上都是血迹:“我在等日出。”




凌晨两点多,日出还早。




总有等到的时候。




陈子轻的睡意褪去不少,他清醒了点:“你在哪看日出啊,怎么不叫上我一起,我们可以……”




“嘘。”谢浮的心里很平静,没有风没有浪,“听我说。”




他不待爱人做好准备,就开始这场看似不合时宜十分匆忙仓促,实则是等候多时,借机行事顺势而为的坦诚时刻:“当初迟帘在‘揽金’亲你的一幕,我拍了视频。”




陈子轻的心跳突然乱了一拍,某种可能不受控地快速成型。




为什么谢浮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和他坦白,刚才说的“有点事”是去见迟帘了吗。




那他们……




陈子轻的思绪被谢浮的声音打断。




谢浮的话声传来,他说:“我嫉妒迟帘能拥有你,当年那晚你们在房里做,我在门外听,我想的不是离开,我想的是,”




顿了一两秒,谢浮笑出声:“进去取代他。”




“于是我实施了行动。”




“我把那段在‘揽金’拍的视频发给了迟帘的父母和奶奶。”




“除了那段视频,我还单独给迟帘发了一些东西。”




谢浮把手机拿开点(),




?(),




声音不被堵了,通畅了点才将手机拿近,继续说:“有你在原来学校为爱慕的同学写的信,拍下的你痴迷他的照片,还有你在街头叫人哥哥,你在餐馆看一个左撇子看入神……正是那些东西把迟帘刺激得心脏病发作。”




“他开启自我防护忘了你是我没想到的。”




谢浮不快不慢地剖开阴冷的过往,他怕爱人看不仔细,特地一丝一缕地挑了起来:“我的本意是迟帘在身体的不适和精神的衰弱下对你产生怀疑,甚至是无意识的反感厌倦,他避开父母的监视费劲联系上你,和你在电话里争吵,你们既不能面对面沟通,也没办法及时有效解除误会,再加上他短时间内很难成熟,各种因素累加在一起就能促使你们之间的矛盾激化,最终分手。”




陈子轻带着满身被深爱过的证据从被窝里爬起来,他拉着被子坐在床头,空着的那只手抓住一把乱发撑在额边,嘴里说不出话来。




谢浮下巴上都是血,他叹息:“你男人很坏吧。”




陈子轻还是没说话。




“我从没反省过,我不后悔自己做过的每件事,我的每个选择都不是一时冲动,所有后果我都欣然接受。”谢浮说,“我在家里爱你,走出门的时候爱你,今天,这一刻,这一秒,我依然很爱你。”




陈子轻的眼睛不自觉地湿了起来,他终于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手机里响起一声潮湿的喘息。




像谢浮湿漉漉的吻,沿着他的耳廓吻了个遍,然后他就听见了谢浮说的话。




谢浮说:“可是老公累了。”




“你的谢浮累了,顾知之。”




陈子轻脸色剧烈一变,他意识到谢浮两句话里面的意思,嘴唇颤动几下,喃喃自语:“你……你累了吗……”




“是啊,我累了。”




谢浮的视野模糊昏暗,他阖起眼眸,手垂了下去。




这是我作为你未婚夫送给你的礼物,所以你可以走了,你走吧。




我放你走。




但你要记得回来。




你的狗还在等你牵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