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 寡夫门前是非多

陈子轻一路都在狂奔,慢悠悠不肯回家的鸡鸭被他冲得乱飞,他呸地吐掉飘在嘴巴上的鸡毛还是鸭毛,加快脚步回去。




院门前坐着几个大汉,在那歇脚唠家常。




褂子不是搭在肩头,就是丢在地上,湿哒哒浸透汗液,热烘烘的。




陈子轻的实现飞快掠过他们头顶和身后,不动声色地对他们点头,问他们稻子割没割完,明天是不是还要忙,天真热之类,就绕过他们进了小院。




村里人日夜几乎都不闭户,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原主不随大流,他推小叔子出门是要锁上的,因为他有自创的内裤和珍藏的工具。




陈子轻都给锁皮箱里了,这要是还被人发现,那只能说是天注定。




这会儿L几间土房的门是开着的,陈子轻直奔梁津川的小屋,余光瞥向堂屋时,他匆忙的身形一停。




梁津川在堂屋。




陈子轻想起遗像的事,想起解锁的信息里透露,梁津川找到遗像就会杀了嫂子,再自杀。




三个遗像干干净净的放在长桌上供着,瞧不出半分被侮辱过的痕迹,那梁津川的杀意应该会有所滞缓吧?




起码不是今晚就开杀?




陈子轻喘着气调整呼吸,迈着迟疑的脚步靠近堂屋门口,男孩背对他坐在轮椅上,面朝遗像。




他第一时间望向男孩的头顶,没有。随后注意男孩身后,也没有。




都没有。




陈子轻错愕万分,不可能。




以梁津川的至亲去世情况跟他的个人经历,陈子轻怀疑6900的怨气里,至少有一半是他的。




所以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不是没有,是他看不见?




隐藏起来了?




陈子轻掐指尖让自己冷静,任务没出来前,他想的是不像原主那样伤害梁津川,也不指望对方原谅他这个换了芯子的施暴者。




四个标注,只有一个涉及到了梁津川,所以陈子轻没打算在他身上花太多的精力。




可是现在的情况太反常了,很不合理。




这种不合理背后预示着毁灭性的可能,陈子轻的直觉告诉他,必须把梁津川当重点目标。




陈子轻用的是原主的身体,原主所过所为都在他肩上背着,他将梁津川视作重点,势必要照顾梁津川的情绪,触碰其内心。他还得想办法认错忏悔,不要脸的劝梁津川放下过往恩怨,从中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




做个积极向上,阳光明媚的人。




陈子轻光是用脑子想这难于登天的一步步,后心就已经汗涔涔地往股沟上淌水,梁津川的怨气要是重到引发什么机制藏起来了,那他只怕是死路一条。




梁津川的怨气,九成九都是他嫂子给的。




他嫂子,我,陈子轻,一个苦逼的,连连失败的宿主,此时眼圈发黑头晕目眩。




鞋底踩到了什么有点硌脚,陈子轻把鞋子拿开一看,是个口琴。他呆了一两秒




,弯腰捡起来,把灰蹭在褂子上面。




陈子轻的关注点不在梁津川会吹口琴这件事上,他在意的是,口琴怎么会在堂屋的地上。




小助手没给他解惑。




陈子轻把扣紧放在大桌上面:“津川,你爸妈……”他改口,“咱爸妈跟柏川的遗像,我都放上去了。”




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感激,那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陈子轻偷瞄无动于衷的梁津川。




侧脸过分消瘦显得阴郁,轮廓没有完全展开,是个很不幸的小少年。




陈子轻不敢把视线多停留在梁津川脸上,中午那会儿L,他已经被误以为有肮脏龌龊的心思。




“我明儿L在村里问问哪家有小香炉跟香,有就借过来用上。”陈子轻说,“我再上小店买些纸给他们烧过去……咱爸咱妈喜欢吃……”




【油炸的糯米圆子】




“咱爸咱妈喜欢吃油炸的糯米圆子,我炸一碗带去坟头,还有……”




没听小助手补充,陈子轻就自行往后接:“总之别家过世的亲人有的,咱爸妈和柏川都会有,我都弄上。”




尾音挂在他嘴边还没落下来,侧对他的梁津川就慢慢偏头。




他看见了一双使用过度,眼白布满血丝泛浑的眼睛。




——眼球比旁人要黑很多,像个深渊巨口,能把人吸进去尸骨无存。




陈子轻和那双眼睛对视,遗像是他中午放的,他之后就去卫生所了,梁津川不会是那时候发现了遗像,在堂屋一看就是一个下午吧?




他伸出手:“津川,你……”




还没碰到男孩的肩膀,就被用力挥开。




夹杂一声:“别碰我。”




陈子轻忙举起双手后退,表示自己没有攻击性和危险性:“好好好,我不碰你。”




梁津川厌倦地垂下眼眸,转着轮椅出了堂屋。




陈子轻揩掉下巴上的汗舒口气,坏的反应也是反应,总比一潭死水强。他去院里把竹竿上的衣服收了,瞥见一黑虫,随手捏死。




然后那手就没法要了,臭死了,洗几遍都不管用。




陈子轻干脆不洗了,他就用臭手叠衣服,从门窗飘进来的风里有一股子粪水味。




夕阳正红,笼罩着村子的燥热褪去,凉意一点点的冒头,菜地那边有不少人在给菜施肥。




陈子轻把叠好的衣服丢在床尾,他去收拾梁津川的小屋,仔仔细细地擦洗了几遍,磕破皮的膝盖被汗渍刺得发疼。




“津川,我去菜地摘点菜,很快就回来。”陈子轻手中抹布掉在脏水桶里,砸出的脏水花落在他脸上,他擦掉,挠了挠手指头两侧的小泡,嘴里嘀嘀咕咕,“好痒,怎么搞的,我这皮不该这么娇弱的,疱疹感染吗,我就拧了十几次抹布……不能抓,我得买药膏涂一涂……田埂那黄豆叶子上的黑虫身上都是毛,我可怜的手……”




梁津川在看小屋门前那堆,从他屋里清扫出去的垃圾。




陈子轻拎着捅,一瘸




一拐地扶着门出去。




没人听清他的嘀咕,就像没人能看明白他的意图。




.




夏天白昼漫长,夜幕彻底降临没那么快,陈子轻踩着昏黄线去菜地,手上拎了个菜篮子。




“南星()”小李?()”“柏川他媳妇”“津川他嫂子”




陈子轻在一声声热情的招呼声里推开菜地的木栅栏门,穿过小土路找到梁津川家里的那块地,他蹲下来,使劲抓抓裤腿,把钻进去的一小群大蚊子抓死。




下次还是中午来菜地吧。




虽然晒,但蚊子少啊,天黑前不晒,蚊子上把抓。




陈子轻拿出菜篮子里的镰刀,学着一大妈那样在布鞋的鞋面上蹭几下,朝地里啐一口,拎起一把韭菜,咔地割断。




周围投来一道道视线,陈子轻不明所以地发觉其他菜地的人都在看他——手里的韭菜。




怎么了这是,有什么问题吗,他照抄的割韭菜招式。




旁边一白发苍苍的老人从西瓜藤后探出一张皱巴巴的老脸,头顶色块浅淡,身后鬼影若有似无,她满面慈祥,佝偻着背说:“津川,那韭菜是你三婶家的。”




陈子轻纳闷,这不是梁津川家的菜地吗?




【你三婶说她没地方种韭菜,你就把你左边的这一条地分她三分之二】




【那块韭菜被她埋了肥料,她的精神时好时坏,种韭菜当天她精神出了问题,现场拉的肥料】




陈子轻:“……”




他快速把韭菜丢到菜地前面的水塘里,蹲在塘边洗洗手:“我还分出去了什么地方?”




【豆角跟方瓜都不是你的。】




陈子轻望了望菜品丰富绿绿葱葱的小菜地,那别的菜都是他的,他去摘两条歪歪丑丑的黄瓜,揪掉上面的小花。




黄瓜蛮长的,前直后弯带个钩,瓜身长满了小刺,有不轻不重的刺挠感。




陈子轻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黄瓜就变得无比烫手,他难为情地把黄瓜塞进菜篮子里。




真疯了。




大庭广众之下发癫。




陈子轻匆匆拔了一小把青菜秧子放在黄瓜上面,铺着盖着。




黄瓜而已,也不知道是在心虚什么。




.




陈子轻为了避免遇到多个村民被叫住聊天,他耷拉着脑袋抄小路回去,把中午的五花肉跟剩饭热了一遍,用那一小把嫩油油的青菜秧子烧了个汤,没放别的配菜,就丢点盐和一小块猪油。




再拍个黄瓜凉拌,完事了。




两个人吃个晚饭,一荤一素一汤,已经是非常奢侈,要关起门来偷偷吃的程度。




陈子轻没什么胃口,梁津川又叫不出来,他索性就用菜罩子罩住饭菜,去稻床看了看。




天边传来闷雷声,可能要下雨。




稻子都没打,带着绿中泛黄的茎和草叶在稻床上铺着呢,起码要晒个三天,晒掉大量水分才能打。




有几家在拉塑料薄膜。




陈子轻见状




()就回小屋找到一块薄膜,叫人给他搭把手,帮着盖上稻子。




狗吠声从村子东边传来,三五只黑的黄的狗在玩耍。




没有牧羊犬,杂交都没,全是土生土长的长腿田园犬。




陈子轻在其中一条长得有些潦草的狗头顶瞧见了怨气色块,背后飘着一只四肢趴地,脑袋向后拧的鬼怪,看不太仔细。




狗都有怨气,都被鬼选上了。




这个村子的风水有大问题。陈子轻放眼望去,好多鬼,他到顶的心态已经下来了不少。




下庙村的总怨气值一直在向上浮动,不知是一个,还是一伙人的怨气在涨。




隔壁稻床,二婶拿着扬叉把稻子叉到一起,堆成小山:“南星,你怎么老是看村子上面?那儿L有什么吗?”




“没什么,我看天呢。”陈子轻瞥了眼二叔,是个竹竿身形,他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堂妹既不像二婶,也不像二叔。




陈子轻闻着烧秸秆的气味走向西边水塘,他在月下的田埂上梳理思绪。




怨气重的,鬼直接显露出来了,怨气轻的,只有个鬼影,极少数怨气轻到近似没有,连鬼影都见不着,但那极少数还是要死。




因为,




只要条件达标,整个村子里的人就会被鬼带走,无一幸免,全部带走。




陈子轻馊了的褂子被晚风吹得鼓起来,背上凉丝丝,原剧情里,原主跟宁向致被剥皮鬼挂在树下是另一个时间线,他们是在大部队前面死的。




那时鬼门没开,鬼不会下手。




人为的?人剥皮?




或者就是鬼下的手,只是当初出了什么意外,促使鬼那么做。




陈子轻唉声叹气,村子死光光是明年夏至,鬼门大开的日子,梗概里没写明具体的时辰,总归还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让他把总怨气值缩小到800以下,不会很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