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 臣醉了(第2页)





院内,不知是谁先吞了口唾沫。




玄印监多的是嗜酒如命者,众人看向甑桶的目光,逐渐变得炙热起来。




半晌后,甑桶旁又积了一碗新酒。




江玉珣犹豫了一下,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下端起酒碗,转身问道:“不如大家拿盏来,我们分了它?”




“是!”众人眼前一亮。




玄印监没人能拒绝烈酒,一碗酒瞬间便被分了个干净。




每人虽只能分到一口,但这已足够。




“太辣了!”




“这酒别说是喝,单单是闻都能将人闻醉——”




浓郁香伴着一点春酒的甜,新制成还未经陈酿的酒正是最烈的时候,一口下去辛辣至极如火灼腹。




然而余味却是众人从未尝过的醇厚。




想起江玉珣方才的话,又有人迫不及待地用指腹蘸取一点涂在手臂。




烈酒瞬间蒸发,只余一阵冰凉残留在皮肤之上:“这酒果然能降温!”




玄印监众人平日里早习惯了豪饮。




但今天捧着一小盏酒,却怎么都不舍得入口。




夜风吹过小臂又是一寒,这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原来酒除了喝,还能有别的用途!




明明已是深夜,但玄印监却心潮澎湃无一人困倦。




说话间顾野九也红着眼睛自寝所内跑了出来:“公子,翁大人他醒了!”




“醒了?!”




众人高高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接着竟有人忍不住红了眼眶——玄印监虽不上战场,但这些年里也有不少人,受伤后高烧不退最终命丧黄泉。




有了这酒……是不是就能少死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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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印监向来自律甚严,众人再怎么好酒,都只是浅抿了一口。




剩余烈酒均被装回陶罐,交到了江玉珣的手中。




此时,夜色已深。




行宫之中一片漆黑,只有流云殿还亮着一点灯。




虽然没喝几口酒,但江玉珣已经有些晕了。




他不但走路摇晃,手也不怎么稳当。




江玉珣刚抱着陶罐踏上回廊,还没来得及迈步,便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当心脚下。”




他下意识停下脚步,侧身向地上看去。




——汉白玉砌成的回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积了一小摊水。




幸好自己没有踩上去。




江玉珣随即抬头,想要朝提醒自己的人道谢。




不料竟然看到……




历史上著名工作狂应长川没有在殿内翻阅奏报,而是颇有闲情逸致地站在殿外赏月。




刚才就是他提醒的自己!




江玉珣瞬间清醒了过来。




与此同时,应长川也笑着朝少年看了过来,并半开玩笑道:




“没有想到,玄印监竟然敢冒着杀头的风险,替爱卿取来禁物。”




仙游宫里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天子的眼睛,他也从不避讳这一点。




应长川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江玉珣完全不意外。




他随即解释道:“启禀陛下,臣用甑桶并非为了炼丹。”




说话间,少年怀中盛满酒的陶罐忽然向下滑了一滑。




江玉珣连忙用力将其抱紧。




应长川停顿片刻,像是终于注意到了他艰难的动作般说:“爱卿过来吧。”




少年不由松了一口气:“是,陛下。”




还好还好,应长川看上去像是不打算深究甑桶的事了。




江玉珣忍着酸痛,抱着陶罐走过回廊。




还在犯晕的他,本想向应长川行个礼,便回一旁的值房休息。




但路过流云殿的那一刻,江玉珣却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




接着,忽然借着酒劲直接抬眸看向天子:“不知陛下是否愿意赏光,尝尝今日制成的烈酒?”




夜风吹散了芬芳,此刻整座流云殿都已被酒气浸透。




应长川的视线缓缓落在了陶罐之上。




顿了几秒后,他含笑道:“好。”









深夜,江玉珣又坐回了流云殿的老位置。




少年小心捧起陶罐,替天子把酒盛满。




应长川浅尝一口,缓声道:“果然醇馥幽郁,辛辣浓烈。”




语毕,便将烈酒一饮而尽。




喝这么急不怕醉吗?




江玉珣默默为应长川斟满,忍不住试探起了对方的酒量。




天子一饮而尽,作为臣子的自然也要跟上。




斟完酒后,江玉珣也随应长川喝了一杯,末了忍不住说:“此酒再陈酿上一年半载,待辛辣味退去一点,味道会更佳。”




树形的连盏铜灯,将半座宫室照得灯火通明。




江玉珣的余光看到——这盏铜灯旁,不知道什么时候悬了一张巨大的羊皮舆图。




图上绘制的并非大周山河,而是远在北方的折柔。




他一点点攥紧了手中的酒盏。




直到指尖传来一点痛意,方才后知后觉地松手。




沉默片刻,江玉珣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陛下……这张折柔舆图,只有大概疆域轮廓,山川形势皆是空白。”




折柔盘踞在大周以北,呈“冖”字形将其包裹。




应长川的表情也严肃了些许:“没错。”




他端起酒盏,缓步走到了那块巨型舆图旁:“折柔大部分时间都闭关自守,大周子民很难深入其内。”




铜灯之下,应长川那双烟灰色的眼瞳都多了几分温度。




说话间,天子不由伸手,缓缓从舆图上抚过。




江玉珣不再看舆图,而是将视线落回了酒盏之上。




少年的心脏,又一次重重跳动了起来,方才的醉意也消散了些许:




“陛下,臣今日来找陛下,正是为了此事。”




应长川转身看向少年。




江玉珣把杯中烈酒一饮而尽,也朝舆图走去。




他停在了天子面前,仰头看向了那双烟灰色的眸底:




“自前朝以来,折柔便对我大周虎视眈眈,并多次屠杀边民、发兵侵扰、和亲逼贡。”




应长川逐渐敛起笑意,眼瞳也随之冷了几分。




或许是酒劲使然,江玉珣非但不怕,目光甚至变得比方才还要放肆:




“臣知道,陛下想的从来不只是让大周免受其侵扰,而是彻底消灭折柔。”




历史上,由于缺乏对折柔的了解,“周、柔之争”断断续续持续了近七年才结束。




大周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是也被连年战乱拖垮,最终伴随着应长川的突然驾崩三日而亡。




天子的野心第一次被人直白揭露,向来喜欢隐藏情绪与心思的应长川,竟轻旋酒盏笑着点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