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六章 我们可是自己人

玄印监纷纷离席行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时之间,江玉珣的耳边只剩下燔器上细小的“滋啦”声。




他后知后觉想起身,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动弹,便听应长川淡淡道:“免礼。”




“是,陛下!”玄印监随即起身回到原位。




或许是江玉珣眸中的惊恐和疑惑太过明显。




应长川竟直接挑眉问他:“爱卿有话问孤?”




江玉珣不由自主道:“……不知陛下是何时到田庄来的?”




“一炷香前。”




凉了。




我说的话他岂不是都听到了?




天狂必有雨,人狂必生祸。




……我没事为什么要在背后念叨应长川,甚至还说想他?




此时此刻,江玉珣只恨时间不能倒流。




“臣知道了……”




应长川何止是没有来晚?




简直早过头了!




江玉珣知道应长川一定会来田庄亲眼看看开荒的农具。




可完全没有想到,他今晚便会来……




想到这里,江玉珣下意识朝四周望去,想要看看究竟是谁迫不及待将此事通知应长川。




不料此刻玄印监众人竟全心虚地低下了头。




……叛徒!




田庄内的大厨虽已跟着众人一道起身,但皇帝在这里站着,他必然不敢继续方才的烹制。




转眼,江玉珣便嗅到了一阵淡淡的焦糊味……




再杵在这里不动,肉可就要全部糊了。




“不知陛下可愿赏光入席?”




应长川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他:“爱卿可想孤来。”




“……”




应长川是故意来要我命的吧?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以为江玉珣要点头邀皇帝入席。




甚至就连一旁的家吏,都做好了布置桌案的准备,并默默回忆了起了田庄内值钱的餐具放在哪里。




可江玉珣竟无法无天道:“……不大想。”




夜风吹过,篝火摇曳。




浓重的焦煳味被风吹到了众人的鼻尖,一时间竟令人头晕目眩。




回答完应长川的问题后,江玉珣火速找补道:“今日宴席实在简陋、拿不出手,下次臣定早早准备,为陛下接风洗尘。”




闻言,其余人勉强松了一口气。




江大人第一句话虽然过分直白,但是第二句话也算是圆回了一点。




“好。”




应长川终于缓步向一旁走去。




重新沐浴光亮之中的江玉珣瞬间如释重负。




正当他以为应长川已经同自己客套完毕之时,却见对方忽然停下脚步,笑着转身朝自己看来:“孤记下来了。”




江玉珣:……!




我只是随便客气客气,但是听这话……应长川怎么像是当真了呢?




天子来江家自然不是为了吃饭。




逗了江玉珣两句后,应长川终于丢下玄印监独自去田庄内参观。




余下一群叛徒食不知味。




安安静静地吃完江玉珣准备的肉、鱼后,便迅速离席前去自我反省。




江玉珣则迈着沉重的脚步,一脸恍惚地紧随应长川之后进入田庄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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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月悬天,照得天地亮如白昼。




时间虽已晚,但田庄内仍有人在抢种夏粮。




江玉珣来时,应长川正站在高处借着月色俯瞰田地。




不等他上前向天子行礼,远处田地间忽有人眼眸一亮、朝此聚来。




“江公子!”




“——公子这么晚怎么又到田里来了?”




田庄内众人并不认得应长川,他们一边上前一边忍不住好奇地问:“……公子身边这位是?”




天子衣着简单深夜到访,显然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江玉珣立刻答道:“这位是我的……呃,朝中上级。”




“侍中”官位太小,朝堂上随便抓一个人出来,都能称得上他的“上级”,因此众人并未多想。




“这样啊——”




“原来是公子的朋友!”




等等,这个可不能乱说啊!




“他不是……”江玉珣下意识想要解释,却见应长川挑眉朝自己看来。




见此情形,他立刻将后面的话咽了出去。




——不是朋友还半夜来访,岂不是更奇怪了?




“公子您尝尝这个!已经洗过了,”说话间,突然有一名妇人从竹篮中取出桃子塞到江玉珣的手中,“这是傍晚才摘的,当时本想让您尝,可惜柳管事说您去休息了。”




“对!公子您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前阵子下雨,桃身随之生出了细细的裂隙,卖相并不怎么好。




大周的达官显贵们所用蔬果皆是千里挑一,完全看不上这种带伤的果子。




但江玉珣却一点也不介意,接过桃后便在众人期待的注视下咬了一口:“清甜滋润,味道不错。”




众人随即笑了起来。




说着,那妇人竟又从篮中取出一个桃子,看样子是准备塞到应长川怀里。




江玉珣:!!!




“给我吧,我拿着就好。”




他连忙上前替天子接了过来。




月光将几人的面庞照得格外亮。




他们虽身材清瘦、衣着朴素,但全都面色红润、双目有神。




应长川忽然开口问:“你们是江家的家奴?”




天子不怒自威,他一开口周围人皆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挎着篮子的妇人连忙摇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大人,我们并非家奴,而是江家的佣客。”




她的语气格外认真,甚至还能听出几分自豪之意。




“佣客”不同于“家奴”,虽然同样依附于田庄,但是并没有严格的隶属关系,还保留着自由民身份。




说到这里,周围其他佣客也不由自主地激动了起来:“我们本是外郡流民,被拐走成了人牲。原本难逃一死,谁料竟被江公子救回了家……”




说完,忍不住转身轻轻擦了擦眼泪:“有江公子和陛下,才有我们今日!”




“皇帝?”应长川微微蹙眉,“此事与他有何干系?”




他的语气稍显淡漠,并无几分特殊的情绪。




不料听过之后,周围人竟认真了起来:“大人您可不能这样说,要不是陛下我们也难逃一死。”




“那日江大人说,仅凭他一人之力,也难将我们全部救下。若要感谢的话,也绝不能忘记天子和他一手培养出的玄印监。”




佣客们情绪激动,说着说着眸中还泛起了泪光,句句皆是真情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