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浓雾虽然没有散,但前方尽是凌乱的马蹄声。




隐藏在雾气之中的玄印监第一时间冲了出去,循着声将杜恩利的手下一一斩杀。




江玉珣的脚步不由一顿,最终只能轻声道:“……相信了。”




天子的轻笑声穿透雾气,落在了江玉珣的耳边。




其中还带着几分宽慰。




何止是幼稚?简直是幼稚得不像样子。




……




羽箭直直地刺入了邢治对面人脖颈之中。




他瞬间便失去声息,倒在了地上。




鲜血自他的脖颈喷涌而出,洒在了邢治的脸上。




浓重的血腥味也扑面而来。




邢治虽独自在折柔闯荡了一段时间,但是身为商人的他还从未见过真正的战争与死亡。




延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他,瞬间腿软瘫跌倒在了地上。




若是有的选,邢治自然不愿意死。




顾不得脸上腥臭的鲜血。




如今已经不再是杜恩利手中人质的他立刻四肢并用,尝试着爬出这里。




求生的本能令他全神贯注,通过耳畔的声响判断着方向,并艰难向前挪动。




片刻后,一匹白色的战马终于穿过草原上的浓雾,出现在了邢治的面前。




“邢公子!”江玉珣的声音自马背上传了过来,说话间他已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了邢治面前,并无比着急地问,“你现在感觉可好?有没有受伤?”




听到熟悉的声音,邢治总算安心了下来:“咳咳咳……我,我都好,就是似乎站不起来了。”




说话间,他的声音仍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此时玄印监已经收拾完了战局。




定乌穆高大草原上重归寂静。




江玉珣的背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应长川跟在他背后来到了不远处。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玄印监也在此时点燃了手中的火把。




浓雾虽然没有散开,但是有了光亮之后周遭的景象总算是比方才清晰了一点。




江玉珣看到——邢治的身上虽然有一大片血迹,但那明显是别处溅来的,而非他受了伤。




见状,江玉珣瞬间松了一口气,并弯腰扶住了邢治的手臂。




看清楚来人真的是他后,尚未彻底从刚刚的险情中缓过神来的邢治瞪大双眼,并一遍遍在口中念叨着:“江大人,是江大人……我,我真的还活着?”




“当然了,邢公子扶着我试试能不能起身,我们先离开这里。”




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性命危险后,别说是起身离开了,邢治竟彻底脱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江玉珣连忙用力去拽他:“定乌穆高夜里无比寒凉,在这里坐久了定会感染风寒。”




邢治虽然是一名纨绔子弟,但是外出历练过后他的身上也长出了不少结实的肌肉。




他看着一点也不胖,但是体重却绝对算不上轻。




江玉珣用力去拽,竟只没能将他拉起。




“邢公子,稍等一下。”话音落下后江玉珣又深吸一口气,用双手抓住了邢治的手腕。




然而还不等他用力把邢治从地上拽起来,便见瘫坐在地上的人突然惊恐地张大了嘴巴:“陛,陛下?”




浓雾尚未落下,直至此刻邢治才知道应长川今日也在这里。




——玄色的战马上,天子一手握着缰绳,一手紧攥着长弓。




此时正垂眸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末了一点点将视线落在了江玉珣的手上。




天子的目光锐利似刀……




刚才还坐在地上不能动弹的邢治,立刻用手撑着地一个猛子站了起来。




他虽然还不知道江玉珣和应长川的关系,但刚才那一眼却令邢治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起身之后,邢治赶忙将手心重重地在衣摆上蹭了两下,方才举手加额向马背上的人行礼:“参见陛下——”




这一串的动作干脆又利落,直接让江玉珣看待在了这里。




原来你能站起来啊?




-




斥候来报,丘奇王已经到了加卜尔的地盘。




折柔另外两部如今已在整兵,想必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爆发下一场大规模战争。




大周自然不会白白在这里等待下去。




救回邢治的第二日,又有增援军来到此处。




他们此行主要是为了押送武器。




——之前为能快速行军和占领要地,服麟军与紧随其后的镇北军只携带了小型投石机与部分火器。




如今威力更大的火器已经被全部送到了驻地之中。




一道前来此处的,还有身为“少府”的费晋原,与从昭都赶来此处的庄有梨等人。




他们的主要工作便是定时核对火器及其部件的数量,并将其登记在册,每日确认其是否存在缺漏。




这项工作看上去虽简单实际却非常重要,必须由信得过的人来做。




在原本的历史中,火器诞生后便为中原朝廷所独有。




直到一场战争结束后,敌军撤围时俘虏了一部分中原工匠,并盗走部分火器,通过这些人学会了火器制造与使用的方法,最终加以仿制并应用于战。




这段历史虽然还很遥远,但江玉珣必须从各个角度保证此事不会发生。




除此之外,庄有梨还要负责防火工作。




这件事同样不能有半点疏漏。




……




等彻底清点完火器数量后,已过了用晚膳的时候。




随庄有梨等人忙了一天的江玉珣还没时间去看尚在休养的邢治。




忙完这些工作后,他们两人终于去了邢治所在的军帐内。




杜恩利这几日一直忙着逃亡,被他抓走的邢治也跟着他在草原上跑来跑去,连着好几日都没有合眼。




因此,邢治虽然没有受伤,但却早疲惫得不成样子。




昨天回到营区后,邢治




倒头就睡。




直到刚刚才苏醒过来,并好好洗漱了一番。




军中的伙兵给他开了一个小灶。




江玉珣和庄有梨也在邢治这里蹭起了饭来。




夜幕降临后,草原上变得格外寒凉。




不大的军帐正中央放着一个用来烤肉的燔器,与一只用来温酒的泥炉。




伙兵把腌制好的肉食放在了燔器上,简单调味过后便离开了帐内。




放了草药的烈酒已“咕嘟咕嘟”冒起了小泡,酒香与草药淡淡的苦香倾刻间弥漫整个营帐。




邢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接着拿起筷子便要去夹燔器上的肉食。




坐在对面的庄有梨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邢公子,肉还没熟呢!”




燔器上的羊肉还是粉色的,血迹隐约可见。




邢治的肚子随之“咕”了一声。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末了略微尴尬地笑着说:“我这几日跟着那个姓杜的逃跑,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过,实在是饿极了。”




生肉既不好消化,吃了又容易闹肚子。




担心邢治忍不住再去夹它,坐在桌案另一头的江玉珣试着挑起一个话题,转移起了邢治的注意:“杜恩利的手下已被玄印监斩杀,但是他的性命却被暂时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