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6 章(第2页)

 毁灭,从来都比守护要简单得多。

 虞荼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过他就是马甲本身,所有人眼里无所不能的


不夜侯。

 脑海里的刺痛反应到身体,虞荼头昏眼花,恶心想吐,连被攻击的轨迹都看不清,但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从不奢望自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但他希望所有人都能活下来,就像江局曾经所希冀的,每个人都有光明的、美好的未来。

 之前研究的那个献祭阵法,反向推衍后虞荼并不是全无收获,短时间增长力量的方法,他恰好研究出了一个———

 世间生灵的魂魄本就是一种特殊的能量,就像被揉好的面团,只要揉面的人足够有技巧,就能将面团摊得薄薄的、细细的,延展出足够大的面积,只要“面团”能承受延展时那无与伦比的痛苦。

 将意识彻底扯开的滋味难受到极点,虞荼咬着牙,嘴里尝到了血腥味,他的眼前一片血红,或许是哪里的皮肤破裂,于是血流到了眼睛里,又或许是他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气好像吸不到胸腔中,身体沉重得像块石头,但意识却轻飘飘的没有边境,暴涨开来的力量让虞荼短时间内抢到了“执”的全部控制权,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也完全够用了。

 虞荼简单粗暴地将所有活着的、死去的、重伤的———不分敌我,所有人在这一刻都与魇阵短暂地断开连接,被虞荼推出了“执”的覆盖范围。

 这一刻,身体承受不住意识那暴涨的力量,虞荼成了一个血人。

 谛长卿作为魇阵的核心,是除虞荼外,唯一一个没有走脱的存在,两个血乎乎的人隔空相望着,被眉心黑金铃铛抽去所有力量的谛长卿瘫倒在石头上,笑得浑身颤抖:“原来、是个和我一

 样的疯子......有意思......”

 虞荼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托着他向前走的似乎不是身体,而是环绕在他周围的近乎凝实的“执”。

 这世间一切阵法,最简单粗暴的破解方式都一样,布阵者死亡,阵法即解。

 虞荼浑浑噩噩的脑海里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念头———杀了谛长卿。

 杀了谛长卿,终结掉这一切。

 虞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只是感觉温热的血溅了满脸,分不清是谛长卿的,还是他的。

 谛长卿身下那块已经被血浸透的石头发出白色的光,“执”尽数涌入光里,天空中的白雾一寸寸消解。

 恍恍惚惚的,所有人耳边都听到一声很轻的震动,像是石头滚落山崖,像是夜间滴下露珠,像是


晨起时胸腔的一声叹息,最后都尽数湮灭在天地里。

 石头亮起了像太阳一样耀眼的光亮。

 那场盛况空前的拍卖会里曾有一样压轴的拍品,看起来似乎是块平平无奇的大石头,拍卖会曾这样介绍它———

 【[命运之石]

 或许某一日有人踏足其上,它会发出轰鸣,这或许是认可,也或许不是。

 注:命运的洪流中,它只是一块石头。】

 *

 虞荼在白光里醒来。

 意识延展的剧痛减轻了一些,虞荼慢慢睁开眼睛,挡在眼前的手白皙修长,这是属于马甲的手。

 虞荼没有看到谛长卿,也没有看到本体,只看到一片黑沉的虚无,虚无中偶尔有几道光亮闪过,像是抓不住的流星。

 虞荼确定自己从未来过这里,但他的脑海中却能准确知晓此地的名字———

 【时空罅隙】。

 进入此地的人非生非死,就如进入没有尽头的牢狱。

 虞荼现在感应不到本体的情况了,因为他所有的意识都完整地聚集到了马甲内,准确一点说,是一半完好的意识和一半扯得如渔网似的意识,这两半勉强缝合在了一起。

 虚无之中没有落脚处,人在其中无法行走,只能随波逐流,虞荼在虚无之中,短暂地捕捉到了一颗流星,他将自己挤入到了这颗流星中。

 流星似乎是某段时间的碎片,只是碎片之上布满裂痕,虞荼只在其中看到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便立刻被排斥了出去。

 意识的剧痛时时刻刻挑战着虞荼的忍耐力,他扶着额头,意识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已知马甲之前和苍龙及顾鸿影两人一起在无尽之海,那么他们三个应该是一同进入了【时空罅隙】,要在没有尽头、没有边界的虚无之中找到他们两个,难度恐怕不会比大海中分辨出一滴成分不同的水更低。

 虞荼被困在此处束手无措,于是他被迫尝试着修复被折腾得乱七八糟的那一半意识,修复途中,他总是做梦,但梦见了什么,虞荼又昏昏沉沉想不起来。

 虚无之中,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

 随着修复进度的推动,虞荼做梦愈发频繁,光怪陆离的,像匆匆而过的流水,虞荼一会儿梦到年幼时雪地里拍不开的那扇门,一会儿梦到茶馆里那盏熄灭的灯,一会儿梦到他走在满是行人的街巷里找不到回家的路,一会儿又梦到他打开门看到门外的顾鸿影和三青.......

 虞荼梦到很


多过去,这些过去充满了跳跃性,没有一点逻辑,他甚至会梦到很少接触的人事物,比如昆仑禁地里的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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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梦到那灿若骄阳的眼睛,梦到他那时的提问———

 【为什么选中我?】

 [未来、现在、过去。]虞荼又一次听到祂的回答,[是你选中了你自己。]

 ......

 “先生?先生?”

 虞荼听到呼唤,像是隔了很远很远,眼皮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缓缓有了焦距的视线里,虞荼看到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孩。

 小孩儿头顶有对小小的青色鹿角,身后有条短短的胖尾巴,尾巴上糊满了干得结块的泥土,剥落的泥土里,能看到浅青色的、带着流光的鳞片。

 虞荼低下头,那个脏兮兮的小孩蹲在地上拽着他的衣摆,有点微不可计的拉扯力。

 “先生。”脏兮兮的小孩慢慢仰起头,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只是盯着那双眼睛看久了,竟然会生出点幽微的恐惧来,“你曾经的承诺......作数吗?”

 哪怕脸上糊着泥巴也不能掩盖住他的好看,只要见过就绝不会忘记,但虞荼看着他的脸,只觉陌生,甚至有些厌恶。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虞荼将自己的衣摆从他手里慢慢扯出来,“我并不认识你。”

 虞荼看到小孩身后那条胖尾巴颤了一下,尾巴悄悄伸过来想要圈住虞荼的脚踝,却最终只是在空中停滞后又慢慢缩回去,看着有几分可怜。

 这样冷漠地对待一个孩子不太礼貌,但生起这个念头时,虞荼又会觉得心中烦闷。

 好奇怪啊。他想。

 “您是在生我的气?”脏兮兮的小孩继续扬头问,他再次重复,“真的不作数吗?”

 虞荼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后退了一步。

 他并不认识这个小孩,又哪来的承诺?

 或许是他后退一步的动作意思表露的太明显,那个脏兮兮的孩子眨了眨眼,也向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了。”他笑着叹息,声音又轻又冷,“您已经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