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宴席(第2页)

 先前说话的人还想再说,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住——本县的秀才童生终究不曾真正见过世面,哪里知道何举人的底细?只说他能考中举人,师长、同窗之中就没有一个进士?焉知人家背后有什么靠山?

 敢如此轻狂,总不可能真是个蠢货罢!

 这人也不是真傻,坐下细细一想就闭嘴了。再一看满座只有自己一个愣头青,心中更是笃定,何举人只怕背景不一般。

 事已至此,徐夫子与谢拾作为今日的主角与引起话题的中心人物,居然仿佛置身事外,完完全全成了被大家忽略的观众。

 谢拾懵了半天回过神,大大方方道:“小子已有夫子,只能谢过先生抬爱。”

 他这一句话立刻掩过了何举人原先那句话,只将何举人的意思解释为“欲得英才而教之”,委婉而礼貌地表达了拒绝。

 ……至于说来一句“愧不敢当”?怎么可能?他可是手握系统的小神仙诶,一个进士之位哪里能相比?若非顾及成熟稳重的形象,换作儿时的谢拾,早已喜笑颜开。

 好在谢拾不是看不懂眼色的人,总不好让如此有眼光的何举人因一句话而成为众矢之的,这才顺着何举人的话圆了个场。

 徐夫子紧接着道:“何兄谬赞。大器晚成者比比皆是,劣徒不过先走一步罢了。”

 这话竟是听不出究竟谦虚还是骄傲。

 以徐夫子平时低调的性格,本是该贬低小弟子两句,说些场面话的。不过见有人出言怼了何举人,他反而不愿意如此作为。

 ——尽管何举人说话是夸张了亿点点,可他说话好听啊!自家小弟子聪明勤勉惹人喜爱,何举人说话夸张亿点点又怎么了?

 ——讨厌某些上纲上线的人!

 何举人对谢拾甚是喜爱,并不介意他的拒绝,只是连叹两声:“可惜,可惜!”又对徐夫子歉然道:“扰了徐兄的宴席!”

 徐夫子倒不觉得有什么打扰。

 一场宴席下来,这不是宾主尽欢吗?

 ·

 宴尽人散,徐夫子这才将弟子们召到一起,开门见山地说:“半个月后,我就要赴京赶考,尔等有何打算?”

 “若是参加童试,我认识几个廪生,作保之事不必担心……”

 徐夫子考虑周到,一一说来。

 “……一旦考取童试,便可入县学、府学、州学就读。若是不成,我可写荐书一封与青崖书院。”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太专注,没注意到已经过了九点,忘记在文案上挂一下更新时间通知,抱歉抱歉。

 另外,才发现之前忘记说文中世界已经换了年号,在三十六章开头添加了几句,可以看看。

 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阶庭耳。

 ——《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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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底,徐家村着实热闹了一番。

 因着徐夫子中举,徐家摆酒设宴,一时间车马喧嚣,无论远亲近邻,悉数而至。

 就连新任县尊都特意遣人送来了一车贺礼。足见本地出了个举人是何等的荣耀。

 徐家人丁单薄,还好有本村族人争相出力,这才将酒席热热闹闹地办了起来。

 然而,随着一辆又一辆马车停靠在徐家门口,从乡绅商贾、到童生、秀才乃至徐夫子不曾中举前,本县唯一一位举人……来头竟是一个比一个大。

 面对这些“非富即贵”的客人,没见过世面的乡民难免束手束脚,结结巴巴起来。徐夫子索性抓了自家弟子当壮丁。

 如此一来,几名弟子也在本地的乡绅商贾和有功名的读书人面前统统亮了一回相。

 花花轿子众人抬,恭贺徐夫子高中、夸赞徐夫子时,众人不免亦夸赞其弟子一番。

 唯独何举人不太合群。

 这位本县唯二的举人只同徐夫子打过招呼,便旁若无人地坐上了次席。面对上前攀谈的童生与秀才,态度亦颇为冷淡。至于乡绅商贾,显然更不曾被他放在眼里。

 他只是欣赏徐夫子的学识,也为本县又多了一位举人而道喜,自不会像其他人那般,在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只为了恭维徐夫子,便违心地对后者的弟子夸上天。

 众人或敬畏于他的举人身份,或摄于他生人勿近的气场,不由纷纷避坐下席,与何举人相距数个席位,隔出一段“真空”。

 何举人却是处之泰然,安之若素。

 席间不由泛开一阵尴尬的寂静,众人暗道:这何举人纵有举人功名,不也只能在县里不可一世?这般不识抬举,别说考不上进士,便是考上了进士也当不了大官!

 还是王临主动打破了寂静。

 “张叔你也来了。”他笑着迎上一位才下马车的中年男子,“这边请。”又招呼起另一位客人,“方伯……”此时的他一改在学堂中的沉默,穿梭席间如鱼得水。

 王临来自镇中大户王家,虽一心读书,却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这回来的不少商贾平日也算与王家相熟,都是他打惯了交道的,面对这样的场合,他自是游刃有余。

 一来一往间,彼此关系飞速拉近。有知之甚深者提起王临去岁考过了县试,原先不知情的人不免对他刮目相看,就连与众人格格不入的何举人都抬起眼皮,夸赞了一句“后生可畏”,又勉励他“再接再厉”。

 王临受宠若惊,连连作揖地应了。

 其余师兄弟见了,心思各异。

 方朋、吴跃二人又羡又妒。去岁县试时他们有意参加,只是徐夫子说他们火候不够,只让念书最久的赵师兄与王师兄去。若是他们也参加,焉知不能考取县试?

 毕竟,向来不声不响的王师兄竟然都过了县试,哪怕只是挂在榜尾。而赵师兄之所以马失前蹄,也不过是太过紧张了而已。

 若是他们上了,他们肯定能行。

 赵自新亦是想起这一茬,懊恼不已。

 以他的学识,通过县试原是毫无问题。却不知为何一入考场便大脑空白,手脚阵阵发软,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待他终于恢复平静,时间已是不够用了。县试第一场结束时,他连四书文都未作完。

 回想此事,他几乎扼腕长叹。

 若是没有这一档子事,赵自新以为凭自己的本事早就通过县试、院试考取了童生,今日也不至于让王师弟一人专美于前!

 “王师兄素来用功,论勤勉,除却小师弟之外,师兄弟中首推的就是王师兄了。”

 徐守文倒是没想那么多,一如既往心大。只说他爹在这大喜的日子忽略亲生儿子,人前人后只把小弟子带在身边,俨然心腹爱徒的模样,不是心够大,能不介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