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帝位(第2页)

 天子以师相称,却令杨永济心头发堵——这位他看着长大的天子,胸襟宽广、魄力非凡,必可中兴大齐……上天何其薄也!

 如今既然上天注定要将他的生命带走,杨永济只能尽力为他的身后之事谋划,他声嘶力竭:“焉知晋王不是又一个萧贼?”

 此言一出,屋内落针可闻。

 这话算是戳了天子的最大痛点。

 所谓“萧贼”又是何人?

 正是此番天子御驾亲征中伏的罪魁祸首,与北虏里应外合的平虏伯萧定邦。

 大齐立国以来,饱受北虏南倭侵扰,薛敬便是通过剿倭起家,从最底层的军户一路爬到如今的三镇总兵之位。而在薛敬崛起之前,以平虏伯萧远在军中名声最响,早在世宗年间,他便屡次击退北虏来犯。

 光宗永昌皇帝即位后,一心修道长生,大肆任用奸臣,生性刚直的萧远只因不肯阿附奸相张桢,便屡受构陷,竟遭弃职罢官。

 永昌二十一年八月,北虏一路破关,直驱京师。而永昌皇帝却在宫内一心炼丹,不问世事,放任北虏铁骑大肆屠掠京郊百姓。

 满朝视若未闻,只有两个人做出了行动。

 一个是年过五旬、罢职在家的老将军萧远;另一个便是世宗嫡孙、晋王穆怀。

 后者丝毫不顾“藩王不可募兵”的规矩,招募三千兵马而来;而前者虽已罢官去职,却凭自己的声望召集一众老兵入京勤王。

 二人在京郊与北虏铁骑迎面相遇,敌众我寡之下,只能合兵一处共击北虏。虽敌强我弱,可两人一为世宗嫡孙,一为抗虏多年的名将,平虏伯萧远指挥若定,晋王穆怀身先士卒,对士气的鼓舞可想而知。几次交手下来,无意攻城掠地、只想打打秋风的北虏发现这是块硬骨头,最终选择见好就收。

 北虏退兵,犯了永昌皇帝大忌的二人却遭到连番弹劾,双双付出惨痛无比的代价。

 晋王被圈禁高墙,从此一去十三年,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都在狱中度过;而萧远不仅被夺爵,还被早就怀恨在心的奸相张桢趁机诬告,竟被扣上“通敌叛国、养寇自重”的罪名,几乎满门抄斩,唯有女眷以及七岁以下的子嗣逃过一劫,却也统统流放边关。

 而永昌皇帝却签下互市盟约,从此北虏得以源源不断获得来自中原的茶叶与丝绸。

 事发之时,身为萧远幼子的萧定邦只有六岁,正是萧家唯一逃过一劫的子嗣。自从一家女眷带着他流落到边关,萧家人便杳无音信。当萧定邦去岁在边关展露头角时,他已是孤家寡人。

 当这位年仅十八岁的小将一战成名,上达天听,当今天子这才注意到他的来历。

 昔年平虏伯蒙冤而死时,当今天子年仅七

 岁,尽管身为皇帝独子而地位奇高,可年龄尚幼的他对朝廷大事完全插不了嘴。

 自幼便幻想着扫平北虏的他对萧远甚为钦佩,并不相信后者通敌卖国,可证据确凿,哪里是小孩子的几句口舌所能改变?

 登基之后,当今天子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算张祯,将朝中奸臣一网打尽,又着手平反先帝时期的冤案,恰逢萧定邦展露头角,天子下定决心,要为平虏伯洗清污名。

 萧定邦这才得以入京面圣。

 这位年纪轻轻、英姿勃发的小将与天子幼年记忆中崇拜的英雄人物是如此相似,令人不得不感叹一句“果然是将门虎子”!

 数月之后,当年的旧案终于被推翻,萧定邦也因此重新继承平虏伯的爵位。

 萧定邦当场落泪,叩谢大恩。

 从此新任平虏伯一跃而成京中新贵。

 他自幼在边关长大,十三岁便上了战场,不仅弓马娴熟,且深谙军旅之事。天子对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甚为赏识,将人留在京营担了个指挥之位。

 二人相处近一年,很是亲近。

 萧定邦陪天子习练武艺时,从来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故意放水,天子赏识他的耿直;偶尔听他对军中之事娓娓道来,自幼长于深宫的天子每每热血沸腾,心向往之。

 于是,当北虏入侵,自觉武艺不错、这些年也读过不少兵书的天子听萧定邦掇撺两句便心动了,决定御驾亲征、讨伐北虏。

 事实证明,天子并非狂妄自大。他的军事天赋的确不错,却架不住被人一记背刺。

 直到踏入北虏的包围圈,险些被萧定邦暗箭偷袭得逞,天子才意识到对方的谋算。

 ——当年平虏伯通敌叛国无疑是被冤枉的,而新的平虏伯却是真的通敌叛国了。

 或许在天下人看来,天子替其父洗刷清白、平反冤案,又对他视如心腹、多加提拔,已经是了不得的大恩德。在后者眼中,一切不过是上位者惯用的施恩手段。家破人亡的仇恨,他一日都不曾忘却。

 好在萧定邦初入京营,毫无根基,偷袭不成只能逃奔北虏,而天子则在众多将士的拼死护卫之下冲出重围,暂时死里逃生。

 可这份幸运终究只是一时的。

 没能拖过几日,噩耗终于降临!

 杨永济拿萧定邦做比方,意思无疑十分明确——天子曾经如此相信萧定邦,以为后者是下一个萧远,如今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就连大齐江山都险些岌岌可危,又凭什么笃定晋王不会“以怨报德”?

 归根结底,先帝与当今天子是亲父子,老子欠下的债,难免会被记到儿子的头上。

 病榻上的天子却再次肯定。

 “晋王兄不是这等人……”

 永昌二十一年的两个倒霉蛋,萧远在当今天子登基之后得以平反,晋王却依旧被关在高墙之中,顶多只是生活得以被改善。

 之所以如此,自是因为晋王的身份的确与众不同。哪怕是当今天子,都对其多有忌惮。

 昔年世宗皇帝在位时,光宗永昌皇帝只是备受宠爱的嫡次子,本该无缘于大宝。()

 当时的世宗嫡长子德行出众,七岁便被立为太子,满朝文武交口称赞,皆以为大齐江山若是交到对方手中必能更上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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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这位备受期待的太子却在二十九岁盛年而亡,惟余一双幼子幼女。

 此时,世宗已近知天命之年,寿数不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弃二十六岁的嫡次子不选,反而选择立年仅六岁的幼儿为太孙。于是,本该无缘大宝的先帝得以成为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