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页)





刘才人恃宠而骄,刘才人想要喝柿子汤,御膳房的主意,钱钦的想法……明嬷嬷虽在北房,却不是耳塞的聋子,失明的瞎子,一件两件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钱钦那边,是她主动搭上线的。




钱钦想把这个烂摊子甩出去,明嬷嬷急人所需,就为钱钦送上了一枚好棋子。




明嬷嬷刚来北房时,陈明德正得了病高烧不起。




按理说,这样的宫人,就该挪出去等死。




可是这条老狗好命啊,他待着的地方是北房,这里的主子死了都无人在乎,更何况是宫人。




只要没人上报,他就还能在北房挺着。




也是他命好,这些个小太监里,竟有人会点医术,死马当活马医救活了他。




那个人,就是惊蛰。




那时,陈明德就是靠着惊蛰那半通不通,也不知道能不能起效的药膳,硬是给养好的。不然那老狗,又怎会平白无故护着个小太监?




明嬷嬷便是记得这事,也记得惊蛰的出身,更记得他当时的确还用了一道柿子汤,这才选择了他。




若是能离开北房,就算得罪了陈明德又如何,再说了……就算陈明德再护着,却绝不可能为了惊蛰和她起冲突。




而事实,果然也如明嬷嬷所料。




陈明德虽生气,却根本没有阻拦,因为这事已经涉及到了钱钦,除非陈明德伤筋动骨,才能把人拦下来。




那老狗可不舍得!




可是明嬷嬷算到了开头,算到了过程,却偏偏没算到结尾!




昨儿还如日中天的刘才人,怎么就死了?!




“你今日,是要和长寿一起出去?”明嬷嬷突然说道。




荷叶点头。




“你趁这个时间,探探消息,越多越好。”




荷叶迟疑,但还是点头。




等到她出去了,明嬷嬷的脸色才彻底灰败下来。




整个皇宫,让他们最是恐惧的人自是景元帝,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论是谁,都带着纯然的恐惧。




谁知道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惊蛰回去后,倒是放下心来。




刘才人和钱钦都死了,御膳房肯定要乱一乱,再不会惦记到他。不如说,御膳房还记得派人来通知他一声,已经算是额外。




……难道说,刘才人和钱钦的死,和那日陈明德的噤若寒蝉有关?




惊蛰不过一想,便叹了气。




他自己都活得艰难,又怎能顾得了别人?




惊蛰扫完了北房,又去给几位主子都添了热茶,这才刚回到住处,就看到三顺等在那,笑得有些憨憨。




“惊蛰,我给你烧好了水。”




惊蛰:“不是说了,不必给我忙活,我自己可以。”




“不成,我力气大,惊蛰力气小。”三顺摇了摇头,“快去,我给你看着,谁都不给进。”




长寿在屋内嗤笑了声:“你这傻大个,谁去看他,我自己没有似的!”




无忧哈哈大笑:“谁让你曾乱闯,明知人家不喜欢,这不是自寻麻烦?”




自打那年陈明德发了高热,在惊蛰的三脚猫功夫下醒了过来,不仅陈明德对惊蛰的态度有所改变,三顺对他也是一门心思地好,每次有什么粗苯活总是会抢着干。




惊蛰喜欢干净,就算是在冬日,也总是会擦身。不过他又有怪癖,从来不和人一处洗,长寿还因此和他有过矛盾。




三顺每次给陈明德烧水时,顺带给惊蛰烧一些,连守门的活都干了。




屋内那几个说的话,三顺从来不管他们怎么说,活得像是块石头。惊蛰蹙了蹙眉,瞥向屋内的人,无忧一拍长寿,止住了他的埋汰。




等惊蛰取了衣服离开,长寿还是忍不住说:“你干嘛拦我?你怕他们?”




“你这嘴巴上的毛病总是要坏事,你管人家做什么?”无忧也不喜欢长寿这做派,只是他们是同一年进来的,到底更熟悉些,“三顺是德爷爷的人,你埋汰他,德爷爷难道会高兴?”




长寿一想,瘪了嘴。




他对三顺,多少是看不顺眼。当年如果陈明德选的不是三顺,如今跟在德爷爷身边的,那就是他了!









惊蛰好说歹说,才给三顺劝走了。




每次他要在外面守着,惊蛰多少觉得良心在痛。




他谨慎地将门窗都关好,确保纵是有人进来,他都能第一时间藏好,这才舒了口气。




这也不怪惊蛰每次都慎之又慎,当他脱去衣物,浸入水桶时,他赤|裸的身体,到底说明了他和长寿等人的不同。




惊蛰没有受过刑。




当年他的入宫另有原因,是家里人为他求得的一条生路。虽他宁愿跟着家人一起死了,也好过现在这般苟且偷生……可这是父母临死前最后的心愿。




惊蛰年幼时,家里就出了事。




他隐约记得,出事前,父亲参与的一桩案,是黄侍郎经手操办的。




黄家,是继后的娘家。




当年的黄侍郎,现在的户部尚书,是继后,也就是现在寿康宫那位太后的兄长。




他家满门抄斩,要说和黄家一点关系都没有,那绝无可能。




只是惊蛰没有证据,这也只是猜测。




父母怕他为了报仇害死自己的命,死之前,连家里遭遇到的事,都不肯与他说,他也只好这么挣扎着活。




他是绝不可能帮助瑞王登基的!




天冷,他也不敢多洗,泡了一会就出来。




穿衣服的时候,他看了眼后背。




之前的痕迹早就消了,只是惊蛰心里总是莫名奇怪,沐浴时总会看上几眼。




得亏容九心大。




不然男人和男人做出这样的事,此事不说厌恶,心里也是会觉得怪异。更何况,他还是个太监。




可是这几月偶尔来往,容九看着很平静,并没有将那些事放在心上。




等惊蛰洗好出来,就见明雨在外面等他。




这北房伺候的,一共就六个小太监。




长寿和无忧是最晚一波进来的,然后就是惊蛰和明雨,七蜕和八齐是最早的,他俩都二十出头。




惊蛰和明雨的关系最要好。




惊蛰擦着头发,明雨帮着他将洗好的衣服一起搬了出来,屋内热腾腾,一出来就冷得要命。这也是北房无人管的好处,不然哪来的单独间可以洗澡。




“你怎么出来了?”惊蛰道,“外头冷。”




北房事情少,那些个主子们,除了一个爱蹉跎人的,其余也都活得很疲乏,这样的冬日是不爱出门,只寻那些宫女说说话。




冬天冷,这些个小子们,就爱在屋内躲懒。虽没多少炭火,可是关着门窗,也比外头冰天雪地暖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