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3页)



不是这样的……惊蛰不自然地抱住自己,躲开容九的注视……他看起来很正常,他是容九,他……他现在,应该很听话……




——“惊蛰,没有杀人,安分守己,我听话吗?”




冷不丁,惊蛰想起容九,在把那软剑捅进黄仪结的腰腹后,说出来的话。




……那是听话吗?




惊蛰不愿再想下去,在这怪异,持续的寂静里,仿佛受不了这静意般,“……你,你那把剑,是怎么回事……”




容九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那动作快得惊人,而后软剑弹开,亮出了锋芒。




“你喜欢?”




软剑朝着惊蛰的方向递了递。




惊蛰明白容九的意思,立刻摇头:“不是,我只是,想看看。”




他低头看着那把软剑,那上面哪有刚才刺伤黄仪结的血迹,光滑如初。




他一边看,一边没话找话聊,“你,你说,黄仪结控制了乾明宫许多人,那你的身上……”




容九:“你不是听到她说的吗?”




男人冷淡地说着。




“我没有中蛊,是因为我身上,还有没拔除干净的毒。”




自来蛊毒不分家。




到底是毒吞噬了蛊,还是蛊吃了毒,这就取决于哪种比较疯狂。




一想起容九身上的毒,惊蛰就蓦地抬头看向他,只是对上容九黑沉的视线后,又反射性躲开,“那毒……还没拔除完?”




容九:“需要点时间。”




“要多久?”




“少则一二年,多则二三年。”




惊蛰瘪嘴,这不是相当于说了没说吗?




可容九还要再吃这么久的苦。




惊蛰一想到这个,就沉默下来。




不对,他到底在想什么?




容九的毒,是等这件事结束后,才需要思考的问题……说起来,他们真的能活到这个时候吗?只要一想到烧掉的奉先殿还有现在的小殿惨状,惊蛰就很胃痛……真的还能活吧……




还有容九。




这个他刚才在担心的人,现在才是最危险的存在。




哪怕他刚才真的在惊蛰的话语下表现出了一种……非常难得的克制,但这克制微不足道。




惊蛰还是能觉察到那种如影随形的狂热。




这让他后脖颈发胀得疼。




是容九捏过的地方。




说来,容九之前教训过惊蛰,说他一点防备都没有,总是随便让人靠近后脖颈的位置。




对任何生物来说,后背是最脆弱的地方。




从脖颈,到脊梁,不管哪一处被人拗断,都会无比惨烈。失去四肢还能苟活,背后遇袭,却是怎么都无法再活下来的。




惊蛰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觉得后脖颈有种奇怪的肿胀感,那可真是奇怪,就好像……




一只小小的黑虫,毫无抵抗地被惊蛰抓了下来。




惊蛰看着手心的黑虫,手掌无可避免地颤抖起来,一股莫大的惶恐席卷了他。他下意识将手一甩,将那黑虫丢开,然后惊恐地扑向容九。




容九,这个刚才还被惊蛰避之不及的危险,现在又成为惊蛰的救命良药。




惊蛰整个人缩在容九的怀里呜咽,瑟瑟发抖着将脸埋在男人肩膀上,觉得自己丢脸得可以,但那种头皮仿佛要炸|开的恐慌……呜呜他是真的害怕,好多虫子啊!




他能听到容九安抚的声音。




“没事,就只有那一只。”




惊蛰的声音带着哭腔:“真的?你别骗我,我的脖子是不




是被咬了?容九(),你帮我看看。




他主动侧过头?[((),露出自己的脖颈。




就仿佛主动将脆弱的要害,递到猎杀者的眼皮底下。




容九看着微红的脖颈,冰凉的手指触上去,惊蛰的身体就控制不住颤抖了起来,那是一种本能的恐惧。




人总是擅长自欺欺人。




反复试探,反复拉扯,在这重复的来回里,就算对危险的感知再怎么敏锐,都会容易蒙受欺骗。




尤其是在熟悉的人跟前,欺瞒,就成为更为容易的事。




这不能怪他,对么?




是那只小虫太过难以察觉,才会让容九也没发现得了呢。




惊蛰……会相信他,这小小的疏漏。




容九抱着惊蛰,这具在颤抖的身体甚是单薄,背脊上两片薄薄的蝴蝶骨更是如此,贴得是这般地紧,好像撕扯不开的蜜块,黏糊糊地融化在一起。




惊蛰的声音还带着少许惊恐:“容九,你再帮我看看……”




他含糊地,害怕地说。




“我的身上,真的没有那些奇怪的……蛊虫吗?”




他只要一想到那些黑虫叫唤着他母亲的声音,脸都快绿了。后脖颈会有这玩意,其他地方呢?冠帽里不会也有这东西吧,他的头发……




一想到这些,惊蛰的手就忍不住扯下了冠帽,急促地捋着凌乱的散发。




容九抓住他匆乱的手。




“我来。”




大手摸着惊蛰的头发,慢条斯理地从头顶摸到背脊,有些湿|漉|漉的头发,在男人的手里灵巧地散开。




这好似是尊敬的服侍。




却更像是某种怪异的抚弄,每一下,都充斥着贪婪的欲|望。




惊蛰在容九的抚摸下,整个人昏昏欲睡。




这不能怪他……对吧,在经过暴雨的冲刷,铺天盖地的虫潮后,他还能维持住清醒,和状态不对的容九周旋,他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努力。




急剧消耗的精神,让惊蛰有些脑袋发昏。




鼻尖还能闻到那淡淡的潮气。




燃烧的火堆正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温度,这温暖烘烤着两人,连带容九的身体也变得暖乎乎,唯一的例外,怕是那双手。




那双手,还是冰冷如初。




每一次触摸惊蛰时,还是会带来轻轻的颤抖。




人是会贪恋温暖的。




所以,等容九打理完惊蛰有点毛毛躁躁的头发,人已经快缩到容九的衣服里面,意识也有点模糊。




“……头发……”




惊蛰喃喃,出神地看着容九。




“头发,怎么了?”




“你的头发,好看,好摸;我的头发毛躁,发黄,不好摸。”




“很好摸。”




惊蛰将脸埋在容九的肩膀上,“不好,连礼物……都送不出手……”




暖呼呼的温度,与男人异样的温柔,麻痹了惊蛰敏|感的神经,在昏昏欲睡下,说出了自




()己本想藏着的小秘密。()




什么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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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抿着嘴,轻声说:“你之前,送了我,一缕头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怕是容九,可头发的含义是不同的,“我想……给你送回礼。”




只是思来想去,那些东西再怎么贵重,都是重不过如此深沉的意义。




“……所以,我用,我的头发,还有红绳,给你编了个平安结……”




惊蛰的声音慢慢吞吞,似乎是有些犹豫,说得也就缓慢,仿佛每个词,都经过一点思考,才能说出来。




“那平安结呢?”




“藏在,我身上。”




惊蛰慢慢坐直了身体,迟疑地打量着容九。男人昳丽漂亮的脸庞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出了几分怪异的温顺与服从。




好似方才之前的强制都是虚幻,那种无比张扬的存在感被收敛下来,仿佛他的手中,拽着能够驯服的缰绳。




惊蛰毫不怀疑,此时此刻,容九会为他做任何事。




他沉默着,慢慢地低头。




惊蛰摸索了一会,在怀里找到那那枚小小的平安结。他每日都会将这东西带在身上,生怕它掉了,还会将其和系带打个结,在今天这么多事情后,这枚小小的平安结仍在他的身上。




惊蛰一贯灵活的手指,在这个时候,竟显出几分笨拙,花了点时间,才终于把平安结解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容九的手心。




他的动作带着几分僵硬和生涩,“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也没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容九猛地扣住手心,连带着惊蛰还没有收回的手,也一把被握住。




惊蛰吓了一跳,不安地看着容九。




容九盯着他,这才缓缓松开,哑着声说道:“帮我戴上。”




惊蛰摸着那枚平安结,犹豫了下,低头给挂在容九的腰带上了,他略顿了顿,抿着唇说:“这样,好奇怪。”




容九的外裳已经在地上垫着,两人都是穿着单薄的衬衣,毕竟春夏炎热,不如冬日,是穿不得那么多衣物的。




眼下有些杂色的平安结戴在素白的衬衣外,怎么看都有些不合适。




尤其那红绳里,还搭配着不太相符的色彩,总让惊蛰觉得,好似有些拿不出手。




他有些尴尬地抠了抠手,想去解开:“要不还是还给我,等我下次,再送你一个更好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被容九抱起来,而后又放倒在了地上。




惊蛰躺在有些坚硬的地板上,茫然看着容九。




男人的瞳孔紧缩,盯着惊蛰的模样,好像是什么甜美的食物,那种粘稠炽热的感觉,让惊蛰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身体下意识坐起,“容九——”




“惊蛰,抱歉……”容九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的平淡,丝毫不为那爬上脸庞的狂热与古怪兴奋所染,竟然还彬彬有礼地道起歉来,“我可能会,有点粗暴……”




咔哒。




一把冰




()凉的软剑,被他安放到两人的身侧。




“难受的时候,就用它割开我的身体,”男人的手指,随性地点在肩膀,心口,以及腰腹,“不要对着四肢,或者脖子。前者没用,后者……我可能会压不住本能的反应……”




血腥,残酷的话语从薄唇里流淌出来,惊蛰不想听懂,也不想去看男人脸上怪异的兴奋。




他一个翻身,就想跑。




沉重的身躯从后面压下来,正如容九喜欢的那样,惊蛰的身子对比起容九来说,实在是太过单薄……




哈,完美的契合。




惊蛰拼命地挣扎起来,手指抓在地上的衣服上,抓出几道皱痕,“容九,下去,你,要听话,你不能这么做!”他的声音在惊恐之下变得有几分尖锐,竭力说出命令。




容九一口咬住惊蛰的后脖颈。




要害被袭击的恐惧,让惊蛰的喉咙好似被掐住,再说不出话来。




“听话……我会听话……”男人克制的声音里,浸满了恶毒的狂热,“惊蛰,这是应得的,奖赏。”




瞧,他这么听话,这么乖顺,这么……善解人意,将惊蛰带到安全的地方,为害怕的他提供庇护……是的呀,他只不过是在讨回,该有的奖励。




仅此而已。




奉先殿外,正在头疼地盯着人处理残局的宁宏儒忽而听到怪异的扑簌声。




那起初很小,只有嗡嗡的轻响,在雨声里几不可察。而后,重重叠叠的声音汇聚起来,汇聚成了浪潮。




“宁总管,快看!”




有侍卫惊恐地叫了一声,就见从宫墙各处,爬来密密麻麻的黑虫,它们的数量不如之前那般多,却如汇聚的潮涌朝着小殿涌去。




宁宏儒脸色大变,抄起奉先殿没燃烧干净的木料,“快快,将东西带上!”




他一马当前就朝着小殿跑去。




窸窸窣窣的异响,很快将整座小殿淹没,殿外的人能够看到那惊恐的画面,殿内的人……则是能听到那铺天盖地的窸窣声。




[救。救。]




[母亲。害怕。母亲。害怕。]




[杀了。救。]




重重叠叠的呓语,古怪的窸窣声,扭曲的黑暗覆盖了小殿外的光亮,将整座内殿都变成了怪异的所在。




惊蛰那份惊恐,还没升起来,就被另一道冰冷的声音安抚了下去。那本该清冷的嗓音压抑着无比的暴戾与狂热,“惊蛰,没事,别去听。”




却又贪婪地啃咬着脆弱、疲倦的猎物,连胳膊,身躯,都被牢牢束缚住,再无一丝余裕。




扑通,扑通——




他听到男人狂躁的心跳,与那持续不断的雨声。




雨水逐渐被异响所覆没,蜕变成怪异的窸窣声。




可心跳声还在。




安全。




怪异的,扭曲的,却的确安全的所在。




外面那些可怕的虫鸣也正如他所说,无法突破这层薄薄的墙壁,进入到宫殿里面来。仿佛危险,只能靠着更加危险、可怕的存在所击溃。




窸窣摩擦的翅膀声,粘稠香甜的气息,湿湿哒哒的雨声,与殿内狂热的气氛灼烧在一处,变作可怕的浪潮。




“……你该死的……到底哪里……听话了……”




分明容九,才是最大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