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第3页)





“怎么可能?”惊蛰怒视他,“我是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吗?”




而后,他又觍着脸,不大好意思地说:“我没有那么多钱,就想着有一点,就给一点。”




在男人还




没说话前,惊蛰又忙说道:“我知道那是你的礼物,也不是想要和你分个你我。”




他的声音更小了些。




“就是,一起买,不行吗?”




良久,一只手盖上惊蛰的脸,冷淡地说道:“那以你的速度,怕是要攒上五十年。”




“那不好吗?”




他听到惊蛰天真,柔|软地反问。




“那说明,至少还能一起活个五十年。”




丝毫不知,这会激起怎样可怕的欲求。









“月饼,月饼,阿妈,我要吃月饼……”




“来来来,这是最新鲜的月兔糕,买一个吧客官?”




“绢布,手帕,布鞋,各种丝线,我这都有……”




“东边有人在办祈福会,要去看看嘛?”




整条街道上,甚是热闹。




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叫卖声。




岑良和柳氏被人群裹挟,险些要被冲散。岑良紧紧拉着柳氏的胳膊,将身子和阿娘贴得紧紧的,丝毫不肯和她分开。




柳氏笑道:“别怕,要是冲散了,我们待会就去桥头相见。”




岑良却是拼命摇头,依恋地说道:“娘,我才不要和你分开。”




柳氏看着岑良,心中难免酸楚。




自打去祭拜了岑玄因后,岑良就比从前还要粘人,以往都是分开睡的,可这些天,岑良总会偷偷爬上柳氏的床,小心翼翼靠在她的腿边睡着。




柳氏心疼坏了,发现后,索性让她跟着自己一起睡,免去这半夜爬床的举动。




岑良:“娘,待会买完东西后,我想去,想去那边看看。”




柳氏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岑良想去哪,就跟着点了点头。




“不过,再去最后一次,就别去了。”柳氏的声音淡淡,“那已经不是咱们的家。”




岑良抿紧了嘴,有点倔强。




柳氏看了眼,心里叹气。岑良的性格要强,许是从小的经历,让她很是敏|感,也非常维护柳氏。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渴望什么,这几日,柳氏会偶尔听到岑良的梦话。




她叫着“惊蛰哥哥”。




惊蛰……




柳氏只要一想到这两个字,心口都会微微发疼。




她何尝不想念这个孩子?




只是,一朝入了宫,就近乎永隔。他不是女子,无法在二十五岁后出宫,几乎是一辈子被困在宫闱里……也可能,是死了。




柳氏只要一想到这些可能,每每都很难入睡。




可也是没法子的事。




柳氏不想给岑良虚无缥缈的期待,私下寻过几次门路,可都是无法,便也只能按下心里的失望。




岑良拉着柳氏,在街上买了不少东西,都放在她斜挎的篮子里。




而后,她们母女俩,就逆着人流,慢慢地走到了……




容府。




岑良飞快地看了眼匾额,立刻就移开了目光,不管多少次,她还是无




法接受。




她低声说道:“我要好好攒钱。”




柳氏笑了笑:“你攒钱做什么?是嫁妆吗?”




“等我有了钱,我就把家给买回来。”




柳氏的笑容变得勉强,像是要哭出来,却勉强忍住:“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你知道买一处京城的宅子,要花多少钱吗?”




岑良:“娘,掌柜的说,想让我接手一些铺子上的事。我本来觉得麻烦,想要拒绝。现在想来,也没什么不好。”




她要一点点努力,一点点攒钱,早晚有一日,能够做到。




岑良找人打听过了,这宫里的内侍,年老了,还是有可能出宫的。如果她不把家买回来,那兄长将来出宫后,哪有落脚的地方呢?




这想法,她没和柳氏说。




柳氏抓着岑良的胳膊,犹豫了一会,将劝阻的话咽了回去。




她会觉得,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将来婚嫁上,肯定会难一些。可她们这样的人家,柳氏想,又何必去拘泥良儿L呢?




她想做什么,那就去做罢。




她们两人在府外小声说着话,也没有上前,只是偶尔看上几眼,而后,柳氏抬头看着天色。




“我们还是先回去罢。”




再晚,可能就赶不上准备今天晚上祭拜的东西。




岑良不舍地点了点头,正打算随着娘亲离开,却见身后紧闭的府门,突然嘎吱一声,被推了开来。




一个壮汉站在门口,扶着门,对里面的人说道:“这门,之前不是说过吗?要好好保养,都听听是什么声音?”




里头的人连忙说道:“是,是,于管事,小的回头立刻就给门轴刷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




壮汉这才满意地点头。




他出了门,看到门外不远处,正站着两个人,一位中年美妇,一位是豆蔻少女,两人的模样有几分相似,应当是母女。




于管事搓了搓手,正想说话,目光却落在中年美妇的身上,狐疑地打量了几眼。




岑良顿时觉得不对,拉着柳氏就走。




“娘,快些。”




柳氏没有她那么敏|感,不过也顺从着岑良的话。




身后,脚步声急急赶来。




“前面两位,还请留步,敢问,可是岑夫人,与岑小娘子?”




柳氏倒抽了口凉气,岑良的脸色也一变,她们来京城这么久,之所以敢用真名过活,就是知道她们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会被那些人惦记。




而今却被人一句叫破身份,这是何等的惊慌?




柳氏一把拦在岑良的跟前,望着追上来的壮汉,横眉厉声:“你认错人了,追着我们,是想做什么?”




于管事的脸上有几分焦急,想说什么,却又突然顿住,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着,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信封。




“岑夫人,你看看这个,且先看看。”




岑良从柳氏的身后冒头,不满自己被娘亲护着的行为,上前一步夺走了于管




事手里的信封,又退到柳氏的身边。




“良……”柳氏急了,想阻止岑良莽撞的举动,却又下意识咬住唇,不想暴露岑良的名讳,“你怎么不听话?”




“娘,你别总是……”




岑良一边和柳氏说话,一边随手拆开信,视线落在手里的信纸上,忽而说不出话来。




柳氏只觉奇怪,也看了过去,顿时脸色煞白。




岑良或许还有几分犹豫,可柳氏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岑玄因的字?




柳氏从前是不识字的,她后来会的,都是岑玄因一点一点教会她的。




岑玄因捉着她的手,曾写过多少东西,那笔下流淌出来的字迹,柳氏怎可能忘?




她猛然看向于管事,“你是如何有这东西的?”




于管事小心说:“这下,两位应当相信我没有恶意了吧?”




岑良:“你有这东西,只能说明,你的确认识我们。却不能说明,你对我们没恶意。”




于管事笑了起来:“岑小娘子,我如果想对你们做什么,刚才就直接将你们打晕带走了,何必与你们多嘴说话呢?”




岑良哽住,瘪嘴看向柳氏。




她的感触没有柳氏那么深刻,却知道阿娘现在的心情很不稳,几步走到她的身边扶住她。




于管事的语气很诚恳:“两位,还是先随我进屋说话吧。”




这是一个,不管对柳氏还是岑良,都无法抗拒的提议。




容府内,屋舍经过翻新,再无之前的腐朽破落,不论是院前的池塘,亦或是栽种的桃树,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一切好像和从前没有差别,只是岁月流逝,站在故土上的人已经不再如初。




于管事带着她们走到池塘边,点了点这处池塘:“这信里的东西,是连带着几本账簿,从底下的淤泥里挖出来的。”




柳氏:“……证据,被埋在了这下面?”




于管事:“是,主家让我们翻新,自也是这么做了。这池塘里的水本是活水,却是多年不曾养护,就派了人下去清|理,谁成想,竟是在里面,找到了多年前,岑大人留下的证据。”




于管事一句岑大人,让柳氏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先前,黄庆天的案子,找的新证据,就是……”




她低下头,看着池塘。




于管事自得地说道:“小的主家,能从黄夫人手里买到这宅院,多少也是有几分能耐。既然得到了这证据,又怎能藏匿下来,叫它们一辈子不见天日呢?”




岑良蓦地说道:“黄夫人?”




于管事欠身:“正是,此处宅院,被小的主家买下前,一直都在,黄庆天的夫人许氏手里,由许家派人管着。”




柳氏哑声:“看来,从一开始,黄庆天就算到,他会把证据藏在家里。”




只是买下这宅子多年,却从来都找不到证据,反倒最终,又因此跌了跟头。




多么可笑。




柳氏和岑良在府内停留多时,于管




事送她们出来时,还说:“主家说了,当初岑大人能留下这么多后手,说不得夫人也没有出事,所以方才,小的才冒犯了……”




柳氏摇了摇头,回头看着府门,低声说道:“是我们该多谢……你的主家。”




于管事爽朗地笑道:“主家是个乐善好施的人,寻常不在这住。要是两位想来看,随时都可以再来。”




柳氏朝着于管事欠身,岑良也终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不再那么紧绷着脸。




等走远了,柳氏却是说:“人家心好,我们却不能不讲礼数。以后不要再常来了。”她的心口,正藏着岑玄因的亲笔信。




于管事说,当初他们将证据送了出去,却将书信给留了下来。




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




岑良叹了口气:“唉,这样一来,以后我都不好过来。”就连买房子的事,可都得好好想想。




不过今日,对她们来说,到底算是好事。




不仅见到了故宅,又得到了岑玄因的亲笔信,甚至知道他苦留下来的证据,到底有派上用场的一日。




黄庆天,到底是被他看不起的石头给绊了一脚。




这就足够宽慰她们两人的心了。









于管事目送着她们两人远去,脸上和善的表情变了又变,捏着下巴嘀咕:“可酸死我了。”多少年没做出这么和蔼可亲的表情,他的脸都快僵住了。




这可真不是好干的活儿L。




“人跟上去了吗?”于管事漫不经心地问道。




身后神出鬼没地出来一个人,低声说道:“已经跟了上去。”




于管事满意地颔首:“记得我的吩咐,日日都要盯着,不许落下任何消息。若是她们遇到危险,可以出手帮忙,其余的,不必干涉。”




再过些时日,岑良就会发现,掌柜的不仅要提拔她,还会将她培养成下一任的接班人;柳氏也会得到主家的赏识,月钱翻了几番。




虽不至于大富大贵,可对于生活,却已经是足够。




再然后,她们会“意外”得知,惊蛰已死的消息。




从此伤心欲绝,彻底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









傍晚时分,景元帝刚回不久。




瞧着,心情应当是愉悦的。




乾明宫内,宁宏儒就守在陛下的身后,看着他拿起了一份文书。




那是刚刚急急送来的。




关于今日,在容府发生的一切。




赫连容盯着上面两张小像,正是柳氏和岑良的模样。




和惊蛰,的确有几分相似。




只是赫连容看着她们的神情,却是毫无波动,如同在看着死物。




呵,那也的确是死物。




毕竟只是两张小像。




“确保她们早日离开京城。”赫连容冷漠地说道,“在寡人没杀了她们之前。”




宁宏儒在心里长出一口气,面上却是平稳:“奴婢会亲自盯着这件事。”




景元帝想做的事,自是无法阻止。




能以一个较为温和的方法解决,已经超乎宁宏儒的预料,幸好,陛下还没完全忘记正常人,该是怎么活的。




惊蛰怕是不会原谅伤害自己家人的人。




除非可以瞒住一辈子,不然这不会是上上之选。




好在陛下悬崖勒马,没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赫连容盯着那两张小像。




惊蛰的家人还活着。




这很好。




他会确保她们好好活着,就如惊蛰曾期待的那样。




只是永远,也别想见面。




惊蛰的心里,不允许出现,比他还重要的存在。




但凡有,他都要摧之毁之。




只是理智,或者世俗的礼法,让赫连容知道杀了惊蛰家人的后果,那他可以稍加忍耐……哈,忍耐。




在他失控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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