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第3页)





郑洪是知道胡立要去见谁的。




在回去的路上,胡立才总算讲起他听到的消息。




慧平的家人,并没有骗他




(),家里的确是有人要出嫁;可慧平的家人也的确骗了他,嫁人根本不需要这么多钱。




问慧平要百两,将女儿嫁出去,都是为了筹得钱财。




慧平的兄长在外惹是生非,结果闯出事来,对方狮子大开口,要一百五十两才可以平息事端。




如果不愿意,就要将慧平兄长抓进牢狱。




家里嫁了女儿,送来的礼金,加上家里的积蓄,顶多只能凑出几十两,这还有上百两的缺口。




他们就将主意,打到了慧平的身上。




可他们知道,慧平对一直欺负他的兄长并没有感情,唯独从前总是偷偷给他塞东西吃的姐妹,倒是有些怜爱,这才假托了这个借口。




郑洪平静地说道:“不高兴做什么?你要高兴,这是好事。”




家人的做法,无疑是将慧平当做欺压的钱袋子,只要慧平认清楚这点,肯定也不会怪罪胡立多事。




胡立冷冷地说道:“当初卖了慧平,也不过是他家父母,舍不得长子,这才发卖了小儿子。”




而且为了拿更多的钱,直接卖的是死契。




活契,就代表着家里人还惦记着,还打算赎回去。死契,就真的没指望。




一行人沉默不语,回到宫中,胡立就径直去了直殿司。




郑洪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他找的人,是惊蛰。




只可惜,直殿司的人说,惊蛰下午去送东西,人并不在这。




郑洪点头,转身就往外走。




杂买务和直殿司很近,郑洪懒得走大道,就从中间的夹墙小道走,穿行过去时,听到拐角处细细的说话声。




那听起来,有点熟悉。




只这脚步声,也叫来人发觉。




郑洪刚停下脚步,就有人探过头来,一见是他,就笑了起来。




“郑洪,我说这脚步声,怎这么熟悉?”




“你说话,可也熟悉得很。”郑洪笑着摇了摇头,朝着他那里走去。




不过走了一两步,就蓦然停了下来。




刚才的交谈,叫郑洪知道,惊蛰肯定不是一个人在的。




守在他身后的,是面无表情的容九。




阴影流淌在他的脚下,苍白的脸庞带着某种尖锐的锋利感,那道沉沉垂下来的目光,带着阴冷的寒意。




哪怕时常做他们的传话人,送物鸟,可郑洪少有见到容九。




而每一次见到,都会感慨惊蛰的胆大。




这容九,一看就很不普通。




到底他是怎么,和惊蛰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不是说惊蛰不配。




而是是不相配。




因为他们两个,看起来就是天差地远,南辕北辙。




郑洪胆敢保证,他们两人,肯定时常吵架。




他露出一个微笑。




皮笑肉不笑的那种,“我突然想起来,我把胡立忘在直殿司了。”




郑洪朝着他们两人点头,而后




转身。()




快得那叫一个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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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想叫住他,好家伙,连一片布料都没捞到。




惊蛰狐疑地看向容九:“你刚才吓跑了他?”




“冤枉。”这听起来是求饶的话,却硬像是锐利的鞭子,生生抽着谁的脊梁,“是他胆小。”




郑洪胆小吗?




他要真的胆小,就不会为了钱做下许多事。




惊蛰:“……算了。”




和容九比起来,几乎所有人都是胆小怕事的,连惊蛰都是。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今日是逢五,容九来寻惊蛰,可也不是单纯为了见面,还另外有事找他。




就是这么个事,让惊蛰发出了困惑的惊叹。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容九说的是前几天那个夜晚,关于云奎的“惊鸿一瞥”并不是错觉,在那天夜里,的确是有人想杀他。




惊蛰尽管有着自己不能落单的预感,却的确没想到,动手的人来得这么快。




自然,想到立冬,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可立冬那是暗杀,对于惊蛰,却是翻身进了直殿司,想要接近刺杀,这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意思。




……他还以为,好歹是和立冬一样落单的时候被杀呢。




这也太过胆大。




康妃就算动作果断,为什么会用在这里?动用这样一个人却是来杀了他,不觉得有些浪费吗?




能培养出一个在宫里来去自如的人,可不容易。




只是,惊蛰却没有问,容九是怎么知道的,而那个人又是什么下场。




既然容九知道,那就只能说明那人在被云奎吓走之后,就被侍卫抓了。




是死是活,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是北房来的。”




“立冬也是。”




“你在北房的时间更久。”容九摇了摇头,“康妃认定,北房藏有着秘密,这是她一直盯着北房的原因。”




惊蛰蹙眉,秘密?




他最近,对这个词,真是过分敏|感。




“北房的秘密,不是姚才人吗?”惊蛰抬头看着容九,“而姚才人与陈安的事……想必,你也应该很清楚。”




不,惊蛰其实是想说,这对乾明宫而言,不可能是秘密。




瞧瞧这宫里发生的事,不管是黄仪结,还是康妃,再远点,就是外头的黄家,使臣团,种种事情一概而论,都足以说明一件事。




许多事情,景元帝是早就知晓。




那姚才人和陈安,所代表的另外一种含义,景元帝真的一概不知吗?




容九冰冰凉凉的声音响起:“你是想说,慈圣太后之死?”




惊蛰有点紧张,他敏锐地觉察到,容九在听到这个话题后并不高兴。自然,这的确不是个多么美妙的问题,毕竟这其中涉及到的,都是死人。




容九抬手摸着惊蛰的脸,轻声细语地说道:“惊




()蛰(),错了。当初先帝?()?[(),之所以会将皇位,传给如今这位陛下,没有任何其他的原因,只是他,没得选。”




并不是因为姚才人将真相告知皇帝,这才改变了先帝的意愿。




惊蛰茫然地看着容九,没得选?




容九是景元帝的近臣,他自然知道许多隐秘。




可先帝有那么多个子嗣,往下,还有瑞王这样的人选,怎么可能会没得选?




难道在先帝,和景元帝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太后想揭露的秘密?




“陛下似乎对太后娘娘,颇为隐忍?”惊蛰忽而说道。




容九挑眉:“为何这么说?”




只要是个长眼的人,都不会这么说,甚至会觉得,惊蛰是在说胡话。




景元帝哪里容忍太后了?




不管是封锁慈宁宫,还是除了黄家,以及灭杀了寿康宫原有的侍卫……这一桩桩一件件,可根本看不出来,景元帝有哪里善待太后?




“她没有招惹陛下前,陛下也不动她。”惊蛰道,“这么多次,若非太后娘娘不甘心,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境地。”




这是非常大胆的猜想。




要是对容九之外的任何人,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危险的。




他在评价太后。




更是在谈及景元帝。




这似乎一个危险的做法。




当然,当然,在皇宫里,在出事时,总会有那么多人,在私下议论纷纷。




八卦乃是人之常情。




小声,不带非议地描述一件事。




而不是像惊蛰这样的猜测。




容九看了眼惊蛰,这一回,是长久的凝视。这古怪到了惊蛰忍不住打量自己,是他刚才说错了话?




可说错了就说错了,为什么容九要这么看着他?




看得人心里发慌。




良久,容九颔首,温良得就像是个寻常的公子哥,他摩|挲着惊蛰的脸的动作并没有停下,声音呢,也有点轻柔。




“你说得对。”




他道。




“这位陛下,的确是在容忍太后。”




依着景元帝的脾气,能够让太后一直蹦跶到现在,总归是有理由的。




惊蛰眨了眨眼,舒了口气。




“我还以为,我猜错了呢。”他嘀咕着,“你刚才盯着我那么久,我都想到你是不是要转身把这件事告诉陛下……”




这下,容九可温良不起来。




“为何这么说?”




这语气,也比上一句询问要来得重。




惊蛰奇怪地看着容九:“你是陛下的近臣。”




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




分开也很正常。




父亲就从来不会把工作的事情带回家,所以才会到后来,娘亲都不太清楚他的遭遇。




可分得清楚,也有好事。




就好比,岑玄因从不会因为外面的事,朝着家人发火。




()容九冷静地指出惊蛰话里的矛盾:“可你的父亲,会因为你家里人犯事,就把你们都抓了吗?”




惊蛰沉思,惊蛰非常努力沉思。




“大概……不会?”




岑玄因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在没有出事前,他们一家都活得非常踏实。




父亲身手不错,有许多江湖的朋友,和娘亲一起逃荒离开家乡后,他非常努力地读书,考取功名,成为一名小官。这其中,有许多次他能走偏门,可他都没有。




可岑玄因不是不会。




岑家出事,惊蛰被送进宫,岑玄因都能联系上陈安,想方设法为惊蛰谋求一条生路,那对于柳氏和岑良,又怎么不会……




只是阴差阳错间,柳氏和岑良跳了河,许多事就也没有了可能。




“如果我家没出事,父亲自然会是个好人,可要是出事了,想必会变得有些可怕。”惊蛰看向容九,“父亲很爱娘亲,如果没有她,当初他无法活下来。”




逃荒路上,岑玄因身子虽好,却是染了重病,人差点就没了,是柳氏拼死拖着他,才让他得以活下来。




这有如新生。




为了家人,岑玄因可以背弃道义。




“那你又如何觉得,我不会?”




容九很温柔,很冷静地问。




惊蛰咽了咽喉咙,容九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吗?如果他现在躺在床上,肯定要把整张被子都盖在脸上,好挡住男人的死亡视线。




仿佛被窝是最安全,最可悲的一点庇护。




那眼神冷漠犀利,沉沉压了下来,如果锐利的刀锋,惊蛰觉得自己的皮肤都刺痛起来。




容九在生气。




苍白的面孔上,黑眸如同燃烧着火。




这种激烈的情绪,出现在容九这样的人身上想必少见,可惊蛰总能轻易激起他沉寂的情感。




“我没有觉得你会……背弃我。”惊蛰蹙眉,用了一个比较激烈的词,“只是,他是皇帝陛下。”




惊蛰并不怀疑容九的感情。




他清楚男人之所以告知他刺杀之事的原因——是为了叫他知道身边的危险,是为了让他正视之前的教诲。




容九是当真,想要让惊蛰活得顺遂。




只是谁都无法和皇权相抗。




哪怕是容九,也不能。




古怪的是,从前惊蛰从未燃起多少权势的欲|望,却在蓦然触及“容九可能出事”这个猜想时,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




他不愿见容九如此。




或许……有些时候,他的确是更该贪婪些。




惊蛰抓着容九的手,那双冰冷的手哪怕覆盖在脸上,也丝毫没有被他的温度所染,“你得活得好好的。”




惊蛰时常说,容九的思绪跳动太快,让人追不上,可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轻易间,这话题又是十万八千里。




容九身上的冰冷,却没有被惊蛰的温柔所熄灭,那种寒凉凝聚起来的死寂,是蔓延开来的腐朽与阴郁。




它们凝结成他的四肢,也锻造了他那颗充斥暴戾与恶意的心,没有任何温情可言,有的只不过是虚伪的皮囊。




……怪物,不是套上人皮,就真的能做人了。




“惊蛰,我先前待你,也的确太过宽容。”容九轻声细语地说着,“倒是让你,太不知轻重。”




轻重?




什么轻,什么重?




经过刚才容九的生气,惊蛰可不认为,容九所谓的轻,指的是他,可重,又是何意?




容九蓦然带着惊蛰往外走,那禁锢的力道,让他根本挣脱不开容九的手。




“容九?容九!”惊蛰的心里,蓦然升起不祥的预感,“你想去哪里?”




端看容九的姿态,惊蛰可不觉得会是好事。




他下意识挣扎起来,只是男人暴怒下的动作,却是凶狠得惊人。




他这力气,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去,”容九的声音微妙停顿一瞬,继而充满恶意地说下去,“乾明宫,你不是觉得,我会将皇帝置于你之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