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第2页)





“不,和他没关系。”惊蛰摇头,“他虽烦人,不过没这胆子。”




可惊蛰也不敢担保,这真的是人。




实在是他对直殿监太熟悉,偶尔觉察到异样看过去时,要么就是宫墙屋檐,要么就是高树,有时候外出,也能感觉到那若有若无的视线。




“注视”,本来不该存在分量。




可惊蛰莫名有了如那次buff类似的感觉,这种时有时无的错觉,很是影响惊蛰的生活。他总会冷不丁在某个瞬间,感觉到刺痛的异样。




……这是怎么回事?




惊蛰知道,他有些时候,的确会比其他人更为敏|感,可这种失控的感觉却从未有过,就好像他的身体……敏|感到将一切都视之为威胁?




惊蛰下意识抓住衣襟,仿佛有种沉闷,黏糊的感觉笼罩着他,让他连呼吸,都仿佛带着那种压抑的潮|湿。




慧平抬手碰了碰惊蛰,他被吓了一跳。




不过,惊蛰竭力没表现出来,就听到慧平低声:“这也没发烧。”




惊蛰勉强笑了笑:“我的身体,可比之前要好太多。”




慧平:“那也不能掉以轻心,要不,你还是先回去歇着?”




惊蛰摇头,看着刚才吩咐的小内侍去而复返,在他们跟前停下。




“姜掌司有请。”




慧平微愣,就看到惊蛰朝着小内侍说了两句话,这才抬头看向他,对他笑了笑。




“姜掌司有事寻我,我先走了。”




慧平看着惊蛰离开,若有所思地抓了抓脸。




惊蛰看起来,似乎与之前,也有些不同。




不知怎的,慧平在他身上,隐约能闻到一种甜腻的气息,若有若无,仔细去追寻时,又什么都闻不到,却在某个瞬间,突然跳出来击中他。




……就像是什么无声无息滋长,糜烂的甜腻,啊……慧平想起来了。




是已然熟透了的果子。




沉沉地挂在枝头,随时都可能摔落下来。









“您的身上,有种好闻的味道。”




惊蛰跟着那小内侍走了几步,听到他这么恭维。




惊蛰:“大概是我擦的药膏?”




他低头看着自己还算白皙的手




指,今年冻疮并没有复发,没再有那种酸痛难忍的感觉。




不过,这双手还是一如既往的粗糙。




小内侍吸了吸鼻子,可能也觉得是这个东西,并没有更多的好奇。




惊蛰赶到姜金明门外,却看到掌司正要走出来,看到他时,就朝着他招呼了声,“与我一起去见掌印。()”




惊蛰茫然:掌印要见掌司??()_[(()”




姜金明:“不只是我,还有你。”




惊蛰跟在姜金明的身后,看着他大步朝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虽然没说,不过,我大概能猜到是要做什么。”




惊蛰:“是要宣布人选了?”




姜金明:“大差不差。”




他斜睨了眼惊蛰,没好气地说着。




“都让你上点心,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进去。”




惊蛰无奈:“掌司,从你与我说这件事,到现在也不过三天。三天的时间,就算我有心,还能做些什么?”




那刘富,打前天开始就炫耀,就算惊蛰真的要活动,这时间也是远远不够的。




姜金明理直气壮地说道:“是你不够警醒,要是如刘富那厮,早早就结交人脉,怎么会临时抱佛脚?”




惊蛰:“那掌印太监,也不是小的说能见,就能见上的。”




姜金明:“你连韦海东都认识,认识个掌印算什么。”




当然,他说这话,还是很小声。




他们这掌印太监是很好说话,不过要是被别人听了去,多少也不好。




惊蛰嘀嘀咕咕:“这话说得,我要是有这本事,怎么还在这做太监呢?”




姜金明也很想说,要是旁人有惊蛰这本事,早就不在这做太监了!




两人一起到了掌印的屋舍外,也一同遇到了其他几个掌司,在他们的身后,或多或少都带着人,算下来,约莫有四五个二等太监。




惊蛰心中有数,这些人,怕就是这些掌司们所选。




就连姜金明,想要把惊蛰推上去,本也带着自己的目的。




自己人越多,总比其他人手里的牌,要好上太多不是?




廖江就跟在江掌司的身后,看到惊蛰时,朝着他眨了眨眼,只是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




几个掌司互相颔首,也不说话。




不多时,从掌印屋内,就有个年轻太监走了出来,朝着他们欠了欠身:“掌印请诸位进去。”




这屋舍不算小,除却掌司坐着,其余的二等太监都站在了门口。




掌印就坐在上头,头发看着有点花白,面色却是红润,“江掌司明日就要高升,他空出来的位置,上头没有定论,咱家就直接从自己人里选……”他的目光,从那些二等太监的身上擦过。




最后,落在惊蛰的身上。




“交上来的名单,都选得不错。不过掌司之位,只有一个,咱家只挑最好的。”




掌印太监不紧不慢地说着,声音幽幽,带着几分沙哑。




他一




()直看着惊蛰(),其他人再是迟钝?()?[(),都不可能没反应过来,果不其然,下一瞬,掌印太监笑了笑。




“这杂务司掌司的位置,就让惊蛰好生担着。”




掌印太监好像还说了些什么,可是刘富却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他怒目圆睁,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惊蛰?怎么会是惊蛰?




这十拿九稳的事,怎么会在最后一哆嗦,出了问题?




刘富的呼吸急促,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跟着刘掌司走出来的。他恍惚看着其他人离开的身影,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不,不,刘掌司,我刚才听错了对不对?掌印太监说的是惊蛰?怎么可能会是那小子呢?我可是特地封锁了消息……”




这消息,原本二等太监都会知道,惊蛰会慢了一步,直到被姜金明想起来后再提醒,这全都是因为刘富。




尽管刘富不觉得,惊蛰有可能会被选上,可他本能地会排除异己,不叫更多人知道这件事。




只是,哪怕惊蛰自己不在意,却还有姜金明为他在意。




姜金明是掌司,同样有这个能力,将惊蛰的名字,加在名单里。




可这也不算什么。




惊蛰有姜金明,他也有刘掌司,甚至还给江掌司送了礼,这双管齐下,怎可能……




还不如人意?




刘掌司皱着眉,看着情绪激动的刘富说道:“这可还在掌印屋外。”




他原是为了告诫刘富,却看到刘富眼前一亮:“我要见掌印。”




刘掌司:“方才江掌司已经寻过我,这件事经过掌印的主意,已经不容更改。明日,他会将你送去的东西退回一半。”




“一半?”刘富脸色狰狞,“他事情没有办妥,竟还扣一半?”




“刘富,江怀要去的地方,虽不是司礼监,却也是十二监里,较为倚重的一处。你要是得罪了他,小心日后吃不了兜着走。”




刘掌司这也算是好心劝诫。




这做太监,尤其是爬到江怀这种地步,雁过拔毛岂不正常?




如果江怀面对的不是刘富,这事情也的确办得不够体面,不然他吃进去的东西,刘富休想他能吐出来。




而今能退回一半,已经算是不错。




刘富拼命呼吸,这才压下心头的暴怒:“……我要见掌印。”




刘掌司见他满目通红,显然是已经怒气上头,什么都听不进去,加之他知道刘富与掌印还算熟悉,也懒得再劝阻他。




他和刘富因着同乡的情谊,也算是有了师徒的情分,可到底不是每一对师徒都能像是姜金明与云奎那样情同父子。




他和刘富,如今顶多是利益交换。




刘富很执着想要见掌印,他也的确见到了这位掌印大人。面对这位,他的态度更为谦卑,说起话来,也带着几分委屈与谄媚。




“掌印大人,小的一直都以为,江掌司离开后,就能轮到小的为掌印分忧,那惊蛰不过二十的年纪,眼皮子浅,又是外头来的,




()您选了他,要是不经事,闯出祸来,那可怎么办?()”




掌印正在吃茶,听了他的话,轻轻笑了起来。




刘富,咱家选的,就是最好的。你这话,是在指责咱家,特地挑了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吗?8[(()”




刘富连声道不敢,只说一心一意为掌印分忧。




掌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好了。”




他将茶盏放下,冷冷地看着刘富。




“你师傅一心帮你,江怀呢,也想将你推上去,咱家知道,也懒得计较。不过,这心眼,不要耍到咱家跟前来。惊蛰就是咱家看到的唯一人选,从来都没有其他人,记住了吗?”




掌印最后那句话掷地有声,生生贯到了刘富的脑袋上,叫他再说不出其他的话。









惊蛰又要搬家。




他才刚在新的住处住上不久,现在又搬到了一处更大的住处,甚至还有贴身伺候的小内侍,会随从着他住在左近。




这件事上,姜金明做主为他选了慧平。




一连惊蛰,直殿司这一回,就送出去两个人。




姜金明对此却是乐呵呵的,没什么不高兴。惊蛰是个念旧的人,只要他们没什么冲突,往后在这直殿监内,不管他有什么意见,惊蛰定会跟上一票。




这对他来说,远比刘富上位要好许多。




不然,刘掌司何必要推着刘富坐上那个位置呢?




自然是为了利益。




惊蛰成为杂务司的掌司,这消息传出去的时候,其他人都难以置信,直到看到那搬动的行李,这才知道是真的。




一时间,直殿监内,各种流言蜚语也不在少数。




毕竟,他们原本以为,这人定会是刘富。




江掌司走得匆忙,一来的确是时间紧,二来是这件事丢了他的脸,虽然他不讨厌惊蛰,可多少有了芥蒂,只是匆匆交代了一些事情,连交接都没做好。




得亏廖江时常跟在江掌司的身边,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有他跟在惊蛰身边帮忙,花费了七八日的功夫,到底是顺利上手。




惊蛰刚接手的时候忙得很,和容九两次碰面都来去匆匆,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相见。




惊蛰原以为容九可能会生气,却没想到,一贯在意此事的他,却是非常善解人意,甚至还让惊蛰不必记挂。




……不知道为什么,这反而叫人更加担心了。




等到惊蛰好不容易闲下来,他,廖江,与慧平三个人瘫坐在他的新住处,一个两个多是不想动弹。




慧平苦笑着说道:“江掌司也真是,走的时候什么都不说个清楚,差点就出了岔子。”




廖江幽幽地说道:“江掌司,就和惊蛰那个叫郑洪的朋友一样爱财,惊蛰坐上了掌司的位置,就意味着他要将吞进去的东西吐出来,会高兴才奇怪了。”




江怀并不在乎他走之后,上来的人是谁。对他来说,能从中牟利,才是最大的好处。




所以刘富也好,惊蛰也




()罢,其实都行。




重要的是钱。




慧平爬了起来:“最让人惊讶的,反倒是刘富。”




惊蛰成为掌司后,最可能受挫的人,肯定是刘富。




这人小肚鸡肠,脾气又不好,对下头的小内侍轻则骂人动则上手,本也不是个好东西。




要是刘富做点什么想要报复,那是真的防不胜防。




廖江也说:“是呀,他那日分明都气上头来,刘掌司生怕他冲动,一直拉扯着他,要不然,他怕不是会当场发作。”




惊蛰:“他事后,好似找过掌印。”




这是世恩与他说的。




据说他有个朋友,看到了刘富垂头丧气从掌印屋里出来,那苍白的脸色像是头斗败了的老|公牛,再说不出话来。




惊蛰一直很好奇,世恩那么多个朋友,到底是从哪来的?




“照这么说,是掌印教训过他?”慧平猜测着说道。




惊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大概是吧。”




廖江:“明日要和供应库的人核对数量,也不是件轻松的事。”他站起身,将慧平也一起拖了起来。




“惊蛰,你还是好生休息,有什么事,等有空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