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




惊蛰默默抽回自己的手,容九是狗鼻子吗?




“……上药的时候,如果不用手指来碰,又要用什么呢?”




惊蛰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实在是男人的眼神有些太过可怕。




容九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力气虽然不大,却阻止了他任何的动作。他漠然地低垂下眼,屋内这微弱的烛光,根本无法穿透他深不见底的眼睛,“你只给这两根手指上药?”




那又为什么其他地方根本闻不到呢?




惊蛰恼羞成怒,踹了一下男人的小腿,干巴巴地说道:“我爱给哪里上药,就给哪里上药,你做什么这么关心?”




这一句接着一句的发问,搞得好像他亲眼看到过……




惊蛰心中一惊,猛的转头看向身后的门。




那扇门,瞧着,好似也没有那么纹丝合缝。




……刚才人在门外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看见过?




一想到这个可怕的猜测,惊蛰的身体就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心口发凉,仿佛被什么拖曳着,重重往下垂。




就算这个人是容九,被他看到,也根本不亚于想死的羞耻。




他下意识要凑上前去仔细观察,可是人的身体刚刚一动,就立刻被手掌给掰回去了。




容九似乎以为他要逃,虽然神情没有变化,可那种几乎薄发的恶意却流淌了出来。




“你猜,我为何在意?”容九的吐息擦过耳朵,那感觉实在是太近了,近得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黏糊糊的湿气,灌入惊蛰的耳朵,那种古怪的咕嘟声,让他抓着男人衣服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你……”




惊蛰咬住牙齿,才没让他有些丢脸的呻|吟声溜出来。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整个人都被对方所掌控着,就连声音都有些听不太清楚。




……怪异。




前有容九咄咄逼人,后有那奇怪感觉……




莫名的,伴随着男人的话,他仿佛也能够感觉到那种脂膏的气息,越来越浓郁。




这屋内,那香甜的气味非常之浓郁。




惊蛰有些后悔,当初他为什么要让郑洪买这玩意。




这味道,实在是太……撩拨人心。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腐烂,带着古怪的香气,如同碾碎的汁液,又像是砸碎的地上的果子,散发着怪异引诱猎物的气息……




那种甜腻得几乎令人沉醉的味道,仿佛并不只是脂膏原有的气息,更像极了欲|望的本身。




“……你……你是不是,看到了?”




惊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羞耻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没有那么蠢。




男人这么异样的反应,那执着的追问,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欲|望的象征。




刚才停留在外面的男人,之所以有那么




一瞬……让他惊觉到有人注视……那自然,是因为……男人在情绪激动之下,没有掩饰住那掠夺的疯狂。




如同被野兽盯上的惊恐,让他的身体意识到了危险,这才会那么敏锐地发现……




……容九咬住了他的手指。




“惊蛰,我来帮你,如何?”




那奇怪的呢喃,让容九平常冰冷的声音也染上了一点暧|昧的色彩。




那一瞬间,惊蛰的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




男人抬起的眼里,仿佛有一头肆意疯狂的野兽就在他用力咬住指根的那一瞬,被释放了出来。









慧平醒了后,按着每日的习惯先去洗漱,然后整理了惊蛰今日所需的东西。




他现在跟在惊蛰的身边就是帮忙跑跑腿,整理一些文书,以及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廖江身为二等太监,能做的事情更多些,尤其是对外和那些掌司们打交道的时候。




这些事,廖江跟在江掌司身边,多少也曾看过。




但是惊蛰向来喜欢亲力亲为,许多事情都是自己做的,慧平很是轻松。




比起他每日洒扫,这份活不仅清闲,而且跟在惊蛰身边进进出出,能够看到的东西也比从前要多得多。




世恩和谷生虽有羡慕,可是这件事是姜金明亲手点的,他们几个又是很好的朋友,笑笑闹闹也就过了。




他打了热水,端到门外的时候,听到惊蛰屋里还没有动静。




真是稀奇。




惊蛰怎么会还没有醒呢?




他这人向来早睡早起,有些时候比他还要早。身为他曾经的室友,慧平对他的起居习惯很是清楚。




慧平皱了皱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倒也没有去叫他的打算。




惊蛰现在是掌司,每日清晨本也不需要那么早起来,多休息一会儿也是好的,可能是昨天晚上事情太多,有点太累了吧?




他这么想着,将水先端了回去,又去整理昨日没有看完的东西。




只不过等到天光破晓,惊蛰屋里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心里就纳了闷,正到这个时候,廖江也过来了。




廖江:“你说惊蛰还没有起来?”




慧平:“是呀,已经去看过几回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还在睡?”




廖江:“那也不对,以他的性格,这个时候不管再怎么样都该起了,就算身体难受,也应该会与你说一声才是,不会是人昏迷了?”




“这?昨日瞧着还好好的呢。”慧平一惊,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人已经朝着惊蛰的屋里走去。




惊蛰的身体时好时坏,也不是第一次发病过。




两人在门外敲门,敲了几回,都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心里自然觉得不对。




慧平一着急,就跑回去,取了惊蛰门外的钥匙。




着急之下,他差点摔了一跤,却也根本没顾上。




他擦了擦额头,然后很快来到门外。




惊蛰这屋里一共就两把钥匙




,一把是他自己随身带着的方便进出,另外一把则是放在慧平这里,免得有些时候他遗失了或者有什么紧急情况,别人不能进出。




慧平将钥匙捅了进去,很快把外间的门给打开。




两人三步并做两步,直接绕过屏风。




“惊蛰?”




“惊蛰!”




就在他们脚步上冲向那间的门外时,他们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一声颤抖的呜咽。那听起来太过细微,仿佛只是风穿过门窗时带来的细响,被他们听错了。




毕竟仔细再听,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惊蛰!你没事吧?”




慧平拍着门,声音不小。




可是屋里面却安静得很,一点声音都没有。




廖江:“钥匙呢?”




“这屋里头的钥匙,我也没有呀。”




慧平身上有的,也只有大门的钥匙,再往里面的钥匙,就算给了他,他也不会拿。




就算是关系再好的朋友,在有些事情上还是要保持着距离,尤其是在这些隐秘的事件。




惊蛰知道分寸,慧平也不会逾越。




廖江哎了声,抬脚就踹。




“哐当——哐当哐当——”




就在第三下,几乎要把门给踹下来的时候,屋内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动静。




“别踹了……”




声音很轻,几乎是慧平侧过耳去,才勉强听一点动静,他连忙拉住了廖江。




“惊蛰好像醒了?”




廖江被拉得往后倒退了几步,停下脚来皱着眉看着门,隐隐约约,的确听到了一点脚步声。




好像是有人从床上摔了下来,扑通一声后,又带着一点迟疑的挪动。




慢慢朝着这里走了过来。




门有点被廖江踹坏了,这里头的人想打开门,还花了一点动静,才把门栓给打开,露出了一张面有潮红的脸庞。




惊蛰的脸上汗津津,头发有些凌乱,粘在额头脸庞,就连身上的衣服也穿得有些松松垮垮,好像是随手抓过来套上的,多少有些皱褶。




屋内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有点浓香,但又带着一点凛冽的寒意。




仔细闻来有点古怪,但是想要更加去追寻它的源头,却又消失无踪。




莫名的,推开门那一瞬间,夹带着这股气味的暖意冲了出来,可紧接着那怪异的寒冷,一下子席卷了他们。




再往里头看,屋内的窗户几乎全都是打开的,根本就保暖不了一点,怨不得会这么冷。




越过惊蛰有些哆嗦的身体,往后看到的那张床,狼狈得要命,床上的被褥不翼而飞,垫在下面的垫子也东一块西一块湿透了。




两个枕头全都丢在了地上,东倒西歪的。




整个屋子乱得很。




仿佛带着一点潮|湿的寒气。




廖江大惊失色,抓住惊蛰的手指,被那异样的滚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烧了?”




慧平仔




细打量着惊蛰的眉眼,发现他的眼睛湿|漉|漉的,眼角发红,要么是哭过,要么是被高温烧得有些受不了了。()




再看屋里那么凌乱,他眉头跟着皱起:你开窗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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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现在已经逐渐有了风,这洞开的门窗,刮得人有些受不了。




他走过去将其中一两扇窗给关上了。




“我……”




惊蛰刚说第一个字,声音就哑得有些难听。




他拼命咳嗽了几下,带着那仍然有着坚涩感的声音说话:“……昨天晚上睡着的时候,忘记检查门窗了。夜半时分醒来,就想着要不泡个澡暖暖身体……结果泡完澡之后,在床上躺了躺,就到这时候了……”




他这话里头几乎全都是实话,只不过是略带了一些过程以及发生的事情,听起来就十分的真诚。




廖江扶额,无奈叹息:“你现在连走的力气都没有了,床上这么乱,不会是刚刚折腾的吧?你怎么可以不带被子,就在床上休息,还没关窗……”




他越说越心梗。




他正扶着惊蛰的身体,因为这近距离的接触,所以也能感觉到惊蛰现在应该是手脚发软,正靠着他才能支撑得住。




而且人都被冻醒了,想着去提点热水泡泡身体,那怎么不把慧平也一起叫起来?




慧平在惊蛰身边原本要干的就是这些伺候生活的伙计,结果因为惊蛰不喜欢使唤他,就总想着自己来做。




一想到这个,慧平就忍不住要叹息。




廖江也是。




他虽然是个二等太监,手底下没有太多的人,可他要是唤起别人来伺候的时候,那也是得心应手。




可从来没有他自己去提热水的道理。




两个人双管齐下,把惊蛰狠狠教训了一顿。一人把他按在床上休息,另外一个人去收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当廖江发现,惊蛰的被褥和衣服,居然有一半是在木桶里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你……你别告诉我你都到这样了,你还想着洗完澡之后顺便把衣服给洗了?而且你的被子都是棉花,放在水里面干什么呀?你是烧昏了头吧?”




那一连串的吐槽,把惊蛰说得脑袋都耷拉了下去。




慧平想笑,可是抬手摸上惊蛰的额头,发现还是滚烫得要命,这心里的担心就压不下来。




他先是把那床褥子给拆了下来,换上了新的,要给惊蛰换衣服的时候,却被他无力地抓住了手。




“不用……这身衣服是我刚刚换过的。”




慧平挑眉,“那也随你,不过你必须得躺下休息。”




然后又道。




“容九送给你的那些药你藏在哪里了?我给你翻出来,你找找看里面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




他说话的时候,正低着头把所有的东西卷起来,所以也忽略了惊蛰听到“容九”时,脸上更加烧红的难堪。




“……我放在,里头的箱子。”




惊蛰抬起手,




()指了指里面的柜子。




慧平朝着他点头,然后抱着东西就走了过去,与此同时廖江也找到了新的被子,将它们抱了出来放在床上。




“你先将就着用这个盖一盖,保暖一下|身体,晚些我再给套上被单。”廖江说着,“今日的公务就不必处理了,反正也是那些零碎的事情,昨天都已经谈过,若是有人要来,除非是掌司掌印,不然我就都给你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