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惊蛰思考了一会,又思考了一会,他将赫连容捂着自己耳朵的手扯下来,探出头去看。




“这些人是,先帝的暗卫?”惊蛰想起他身后的石黎,“暗卫到底是什么由来?”




赫连容:“挑选五到七岁的孤儿自小培养,只会忠于一个人。如果死前没有转移,就会继续忠于原主。”




惊蛰抬头,这意思是,要是暗卫的主人死掉前,没有将他转手给下一个主人,那这暗卫就会一直忠诚于死去的人,为他的遗愿行事?




“这太刻薄了些。”惊蛰吃惊,“他们是人,又不是……”




物件。




这听起来比物件还不如。




赫连容平静地说道:“他们培育出来,就不是为了当人看。”




“那里头,不都是暗卫,吧?”惊蛰听着那些惨叫,露出痛苦的表情,这声音可真是刺耳,“依你这么说,不会这么,求饶?”




“有的不是。”赫连容颔首,“你要看?”




惊蛰面色变了又变,犹豫了下,还是摇头:“我先回去。”




他一双眼睛扫过赫连容的腰腹,微眯着眼。




“晚些时候,我们再来计较你身上这伤口。”




人还没好全,就敢下床。




回到寝宫,惊蛰总觉得鼻端还有血气,他拨弄着刚翻出来的安神香,吸了口气,那冷冽的香味,驱散了方才厌恶的气息。




“石黎,你们暗卫,真如陛下所言?”




“是。”




“那转手……”




“如陛下将卑职给了您。”




惊蛰头疼地揉着额角,叹气着说道:“什么给不给的,听着真闹挺,你们是人,又不是……”




石黎:“郎君何必介怀?如书童,如仆从,如徐明清,我们正是这样的存在,是伺候,保护您的防线。”




这在他看来并无差别。




惊蛰托腮,拽着腰间的荷包出神了会,罢了,往后待石黎他们更好些就是,既然石黎觉得,待在他身旁会更好,那好歹还是有这么一点好处。




这么想,惊蛰总算不再想起刚才殿前的事情。




……景元帝的嗜杀,可见一斑。




如果他愿意,他能去任何一处,为何偏偏总是爱将乾明宫弄得血腥可怕。




惊蛰叹气,文章写了一半,赫连容终于回来。




惊蛰在他身上没闻到血气,反倒是闻到了淡淡潮|湿的水汽。




“你去,沐浴过了?”惊蛰蹙眉。




赫连容冷淡颔首,朝着他走来。惊蛰的动作更快,他轻巧地站起来,快步走到男人跟前,瞪了他一眼就拽开衣物,确保腰腹上的纱布没有沾湿后,这才没好气地说道:




“明知道自己的伤口还没长好,做什么去沐浴?”




“洗掉一些味道。”赫连容声音冷冷淡淡,“你不是不喜欢?”




惊蛰吸了口气:“也不能与你的身体相比。”




他推




着赫连容坐下,捉着他有些潮|湿的发尾,取了巾子擦拭。




“所以,为什么在乾明宫弄得这么血腥,那些人,又做出了什么?”




这话刚问出口,惊蛰自己就有些恍惚,曾几l何时,他在赫连容的身旁,连存在都感觉有些窒息,可不知不觉间,他问起这些隐秘事,竟是如此淡定自在,就好像本该如此。




惊蛰擦拭的动作慢下来,看着自己的手指,这种不知不觉的变化,也说不清楚到底是……




“先帝死得很突然,在他死后,我接手了他一部分力量,不过暗卫的机制就是如此,先主死前若不转手,暗卫会继续按照他之前的命令行事。”赫连容淡淡说道,“我虽杀了一部分暗卫,但不是所有暗卫的行踪都被掌握。”




惊蛰明白,就算现在的赫连容再如何厉害,当初刚登基时,肯定力有不逮。暗卫又擅长隐蔽,当时没能抓住所有人,后续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先帝的暗卫,有部分奉命令监视北房,多少是为了先帝的心结。另外一部分潜在暗处,赫连容揣测,他们是为了先帝报仇?




“报仇?”惊蛰惊讶挑眉,“暗卫,为先帝?”




这听起来有点荒谬。




如果将一个人当做器件使唤,那要如何让他们拥有这样忠心耿耿的追随?




赫连容不用看惊蛰的神情,就知道他猜错了。




“不是江湖人里,侠刚义胆,快意恩仇的那等,”赫连容冷漠地摇头,“是先帝那时,或许有所觉察,生怕自己惨遭不测,提前下的命令。”




惊蛰干巴巴地说道:“好吧,若是这样,所以太后才会知道她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譬如,慈圣太后真正的死因。




如果不是这些属于先帝的暗卫泄密,那太后终其一生怕是都会以为,慈圣太后是死于自己之手。




这本该是只有先帝和赫连容两人才知道的隐秘,除了跟随在先帝身旁的暗卫外,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




赫连容颔首:“太后的确为此,才知道来龙去脉。”




惊蛰擦干赫连容的头发,随手将巾子放在椅背上,突然笑了起来。




这笑声有些出奇,赫连容转而看他。




惊蛰笑着说道:“我怎么觉得,就算这些暗卫真是为了先帝的命令行事,也的确为了打击你,才将这个最大的秘密交托给了太后,但是……他们是不是有点不太聪明?”




赫连容挑眉,示意惊蛰说下去。




“我不知道先帝是个怎样的人,不过他连北房都派了无忧去,就是为了掩饰秘密,将刺探北房的人也清除掉……那意味着,先帝其实也并不希望这个秘密暴露出来。”




惊蛰说到这里时,语气已然冷下来。




每当想起先帝到底做过什么,惊蛰难免升起怒气。




“就算他逼着你杀了慈圣太后,但你不过是个孩童,”惊蛰一边说,一边摸上赫连容的脸庞,“毒杀这事,若是真的暴露出去,先帝也逃不开干系




。”




纵然有千百种办法能够逃脱,可只要一点猜测之火点燃,便会揣测不断,玷污声名。




先帝别的不说,却是个好名的。




这样的事,他肯定无法忍受。




这些暗卫与太后联手,将能沉重打击赫连容的秘密交托出去,却没想过这未必是先帝期望的。




一旦揭露,先帝必也会声名扫地。




赫连容没有说话,不过侧过头去亲了亲惊蛰的手背,眼底流露出来的笑意,似乎印证着惊蛰的话。




男人近来笑的次数,越发多了。




惊蛰无意识地想。




赫连容原本长得就极好,这眉眼,鼻梁,嘴唇……一边想,惊蛰的手指就抚摸到哪处,根本毫无瑕疵,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他摸了好一会,才想起他们之前在谈的话题,咳嗽了声,将话转回去,“所以……刚才你问出什么来了?”




“他们是先帝身边的暗卫,多少猜得出来,先帝是我杀的。联合太后,外通藩王,不外如是。”赫连容神情淡漠,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是哪个,查查便知了。”




惊蛰按着赫连容的肩膀,不由得感慨,“他们在你登基之初没有动手,怎能觉得,在你安坐这么久后,还能将你拉下来?”




赫连容露出古怪的微笑:“我的确曾给过他们这个机会。”




惊蛰猛地想起他身上的蛊毒。




若无相遇,赫连容要么如系统所说,在大火中死去,要么就会被蛊毒折磨去世,就算是有宗元信在,那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宗元信的医术再厉害,到底不是虫巫,蛊毒的事,若非有宫里这两次浩劫,根本联想不到这上面。




惊蛰叹了口气,横跨坐在赫连容的大|腿上,抓着他的肩膀吻了吻男人的脸。




“不遵医嘱,总是乱跑,你往后三天,被禁足了。”




赫连容扶着惊蛰的腰,“是哪个自己出去逍遥快活?”




惊蛰挑眉:“我不过是去月明楼小坐一会,难道我身边跟着的那些个人,没与你说?”




他才不信。




赫连容的手指摩|挲着惊蛰腰间的皮肉,垂下眼眸,淡声说道:“牟桂明长得好看吗?”




他怎么知道……噢,惊蛰让石黎去查牟桂明,也相当于暴露在赫连容的面前。




惊蛰实话实说:“长得好看。”




牟桂明要是长得不好看,也不可能长袖善舞。




在月明楼的时候,惊蛰与那小二说话,问起这京城中有那些风|流人物,小二掰着指头和他一顿细数,这里面说得最多的,就是这牟桂明。




牟桂明自江南来,长得风|流倜傥,秀美漂亮,才情又高,好饮酒作乐,时常参与各种宴席,来往皆是达官贵人,还是去岁科考的进士,这样年龄适中,还未婚娶的男子,自然会惹人注目。




惊蛰在月明楼,也看到了牟桂明。确如小二所说,是个风流俊美之人。




听完惊蛰的话,赫连容




还是面无表情,不过,他隐隐能感觉到男人身上的气压低了些。




惊蛰没忍住笑,眉眼弯弯:“不知为何,你似乎总是很在意那些长得好看的人?()”




他一想自己的老毛病,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虽喜欢漂亮的美人,可世人谁不欣赏好颜色??[(()”惊蛰趴在赫连容的肩膀上,蹭了蹭他的脖颈,“只是欣赏,不会见一个爱一个的。”




说出最后那句话,惊蛰抓着他胳膊的力量稍紧了些,好像觉得这话道出,有些过于直白。




不过,赫连容侧过头来,抓着惊蛰的后脑勺与他亲吻,那就是意料之外的事。




男人近来与惊蛰接吻,不再是那么凶残,至少学会了舔吻,舌头掠过唇内的嫩肉,带来摩擦后的瘙痒,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发出粘稠的水声。




过了会,惊蛰才拼命推着赫连容的肩膀,露出一张红透了的脸。他下意识要站起身,却被赫连容猛掐着腰,根本逃不开。




“你……我……”




惊蛰仰头,露出湿|润的眼。




缓了好一会,才低头瞪了眼赫连容,他们两人刚才擦点擦枪走火,在这节骨眼上要是真的滚到一起,宗元信肯定要气得跳脚。




一滴精十滴血,这时候定是不能破戒。




赫连容意有所指:“我不能,可你能。”




惊蛰皮笑肉不笑:“多谢,不必。”




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憋久了,成变态了,每次说是要帮惊蛰舒缓,实际上就是变着法儿折腾他。




惊蛰都不知道到底是男人在服侍他,还是他成了男人的玩具,被翻来覆去地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