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物异志引魂香

相争

算起来,李天一和我都该是他的后生,但说句实在的,这位的存在感委实是太低调了点。

心里依旧有些紧张,如今仙人两端,就算知道我顶头上跟着的是这位,但想来我和他也没几分香火情,如今又转投妖族门下,指不定未来还得和天庭交恶。如此情形,我是真怕吕祖来个大义灭亲,给我咔嚓一闪电。

但随着他开口,我反而放下心来。

本想着要不恭敬点,先吹嘘一番,但一想,如今潜伏在这儿,不太好长时间联络还是直接步入正题要紧,于是我直言道“晚辈此番求见,是想请教一些关于黑莲的事情,还望吕祖明示。”

天空之上,那隔着不知几多重天的道人只问了句“你寻他做什么?”

嗯…这倒是问住我了,我纠结着是全盘托出还是含糊其辞,当然,我毫不怀疑人家其实都清楚,但就等我老老实实去给他讲明白,露出一点诚意来。

思索了一会儿,我回道“西极天这边小天庭没了,被一个自称圣主的给占了位置,据我了解,这位圣主很可能和黑莲有着不小的联系。”

这段话里,信息量也不小,但我隐去一些和我有关的,应该也问题不大。

“西极天本是太元圣母之居所,后圣母转入轮回,空出宝地给予天庭司职。”末了,他提醒我道“此番天宫会谈需数载,尔等莫要在人间起风浪。”

那点微妙的感应啪的一下断开。

太元圣母?!我脑海里搜索着关于这位的记忆,一时间思绪纷乱中突然寻到了一个源头。

昔年太元圣母与元始天尊交好,由此诞生了西天庭之称的王母等一众西部天官。

此番,太元圣母远去,那么显而易见的西部天官们的领袖不就只能是那位握着,而这不声不响的移位,且发生在流苏身上的一切,都显得过于巧合…

我浑身打了个寒颤,好家伙,“还真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巴卫跪坐在原地,风沙从他膝下流淌,坚硬的沙子落在钢铁般的肌肤上相继弹开。

望了眼天空,蛟龙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上静静伫立,仿佛停留在水中的游鱼般,“这是提醒我天上暂时不会管这事对吗?”我咀嚼着刚刚吕祖话语里的意思。

对付圣主,这我暂时是没那想法的,他说以后有机会合作的意思大概是要看我能不能先活下来再说,但来了这边一趟也不能空手回去。

每次我打开那道禁制,此方天地里便有无数多隐秘的细线将我所在的信息传递出去,初始我还害怕被人给发现,既然现在没人有空管我…

苍穹之上,淋着金黄日光,大鲤身上仿若镀上了一层金漆,其身姿如一杆烈烈作响的大旗,于万丈高空摇曳着俯视大地。

忽然,大鲤感觉到一层无形的波浪似流水从自己身上穿过。

它下意识的看向地面,发觉那里,正有一道目光,透过它的躯壳直达心灵最深处。

一直蹲在地上的巴卫将脑袋埋的更低,他浑身肌肉紧绷,像是在忍受一场洗礼。

我身上毛发虚张,已变作一头浑身雪白的老虎,正伫立在山丘顶端。

蔚蓝如水的眼眸倒映出这方天地原本的样貌,无数高楼耸立,似拔地而起的巨石雕刻而成。

一圈圈黑色的丝线从四面八方的地下升起,缠绕着那些高楼,包裹着被困在里面的一个个人。

“原来,你们藏在这儿?”我还好奇,原本西极天的官僚都被安置在哪,没想到就放在眼皮子底下。

不过也确实,由一位尚未恢复的半神亲自容纳,想必也没谁有这个本事能找到。

对于我这近乎无礼的一面,藏在另一端里面,位于厚实宫殿居所里的圣主则勃然大怒,他的怒火穿透地表,直接从虚幻的半空中降下。

漆黑的闪电,肆无忌惮。

风暴即将成型之前,我对着巴卫轻笑道“我只能拖住他大约三刻钟的功夫,接下来能不能找到就得靠你了。”

红白蛟龙从高空坠落,它身子化作流光遁来。一扇透明的墙在巴卫眼前被推倒,面对这位旧主拜托下势必要依照吩咐全力辅佐的男人,巴卫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即他便迈步进入那诡异的场景里。

背对着突兀出现的一行人,不用想我都知道,那做流苏模样的圣主俨然一副要杀了自己的表情。

我倒是无所谓,被一个两个大人物惦记上反正都没差,而让我敢赌这一局的,则是知道他还没完全融合。

“你错过了逃跑的最佳时机。”流苏冷着脸,他垂落下来的眼眸中,两滴漆黑的液体滴落。

我看着他的身体渐渐开始扭曲,脚底似在融化,连带着衣裙变作山洞深处的那些突出的晶石钟乳,一直向上将他包围,而位于他头顶的那颗红色珠子正顺着一道光环开始加快旋转。

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人了。这是我的直观印象,从上次见面开始,我就觉得留存在他身上,关于人的烙印在逐渐减少,而很多东西都是与他原本的心性是相悖的。

丝丝缕缕的劲风激荡起的层层毛发,就好像天空下起了一场小小的绒毛雪。

我像个真正的大猫,在闪电劈下的时候,抖了抖身子,那些繁密的毛发在电流经过时都微微舒张开来,那些根根竖立起的雪白绒毛仿佛会呼吸的草,随着我伏地身子,继而跃起。

那夸张的身形,那健美的姿势,周遭的黑色闪电像是雨水般被白色的皮囊溅射的到处都是,只留下一串虚白的泡影,好似做梦般,显得不那么真实。

在奔现他之前,我和他隔着大约有十二三里的样子。这个距离并不算远,当然不是以凡人的视角来看。

许多虚幻的白点,那些闪着光彩色泽呈丝线般落在我身后,我行进在时间的空隙里,独自走着一条无边长无边远的狭长小道。

在这里,时间就好像一头被驯服过的野兽,除了无法奔涌着倒退回去,你可以指使它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

早先我很无法理解这种方式,觉得,能独创出驾驭时间的冥想,那位道祖一定是个改天换地的大才!

可随着我慢慢开始接近这个世界的真相,我才意识到,很多时候,有些东西它原本就存在于那儿,并不会因为某些人的想法而改变。我承认,在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我是有些失落的。我心目中的那个无所不能的道祖并非是个开创者,他可能也和其他人一样是个小偷。

当我伸出去的爪子落在那厚实水晶的表面,隔着坚壁般的牢笼,我注视着流苏那流淌着黑色流水般的眼睛,看见了他心底里的黑暗。

我知道,他再也没法变回自己。那寄居于他体内的,是一个真正古老的灵魂。

他张大了嘴巴,从纯白的牙齿,嫩红的舌头,一直往下,看到那如深渊般的口腔深处,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