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终结手册雨落晚钟

第194章 烟花,谎言,一个17岁少女的遗愿

7月20日,夜晚7点,环京7号高架桥上。

看着那枚红黑相间的骰子从怪东西的手中脱出,柏秋芜微微皱起眉头。

本想抬起金箍棒阻止它,心中却又忍不住想。

“这个怪东西又在搞什么鬼?”

这么想着,手头的动作微微迟缓了一刻。于是未等她横起棍身,那枚骰子便已然划破夜幕,冲着大地直坠而下。

下一刻,忽如其来的爆鸣使她愣了一秒,向右侧脸,透过猴子面具空着的眼眶部分,目光看向环京的天空。

转眼之间,明艳花火吞没了她的视野。

她仰着雪白的脖颈,默默凝望着夜空。像是忘记了维持那对金睛火眼,眼底的火苗慢慢地熄灭。

氤氲于瞳孔的赤金色彩随之黯淡了下来,又像是被焰花覆盖了过去。

少女深涧般的眼底,倒映着漫天花火。

从地平线一端吹来的晚风,穿过散落着星星点点的天空,在悄无声息之间打落了她的兜帽。脑后勺的发丝如瀑垂下,随风摇曳,轻挠动着金属长衣的后背。

柏秋芜沉默了很久,然后才侧过脸来。

她从面具后抬起澄净的眼眸,盯着这个令人摸不透想法的怪人看了几眼,然后微微张嘴,却又合了回去。

“呃……你刚才好像有什么想说的?”怪东西问。

柏秋芜迟疑了两秒,缓缓发问:“你好像说过,自己控制不了骰子的结果?”

“喔噢,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么?”

怪东西说着回过头来,对上她的目光,“没错,我是不太能控制这枚骰子。”

“不然呢?”柏秋芜说,“伱还说,是为我精心准备的礼物,结果这不就暴露了。”她顿了一下,低声说,“只不过是随手投出来的结果而已。”

闻言,怪东西先是抬起右手,轻轻摩挲着下巴,然后歪了歪脑袋,语气困惑地问:“真奇怪……我有说过‘精心’这个词么?”

柏秋芜愣了一下,微微张嘴,低垂着眼仔细回想了两秒。随后侧过脸,冷冷说,“哦,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知道么?其实我想召唤一支乐队给你跳舞的。什么迈克尔杰克逊,什么披头士乐队,只要是你喜欢的都可以。”

“你认真的?”

柏秋芜抱起肩膀,歪了一下脑袋,脸上的猴子面具随之晃动。

“好吧。我也觉得那不太符合你的个性,你应该喜欢氛围恬静一些的音乐。”

“不。”柏秋芜说,“我不喜欢听音乐,巴不得自己的耳朵可以安静一些。”

“因为脑子里的那只猴子一直在吵吵囔囔么?”

“我以前试过戴耳机,把声音调得最高,但还是盖不去它的声音。”柏秋芜轻声说,“它已经够吵了,再加上音乐就更吵了。”

“话是这样说,在生日那天,有人请了一支明星乐队来庆祝这个重要的日子。”怪东西说,“你真的不会开心么?”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柏秋芜轻声说着,坐到了桥栏上,垂目俯瞰着城市。繁荣街道上,那些对着忽如其来的烟火兴奋地大喊大叫着的小孩。

怪东西耸了一下肩膀,慢悠悠地走到了她的旁边,在桥栏上坐下。

它说:“我的确很了解你……一个认真得过头,无论什么事情都喜欢压在心里的女孩。终日面对着神性的侵蚀,明明很无助,很孤独,却始终无法鼓起勇气对身边的人开口,甚至不敢说一句‘帮帮我’,于是只能把所有的求救信号都藏在心里,像是沼泽那样,抱着它们越陷越深。”

说着,怪东西摊了摊手,“你知道么,那些殉道者,苦行僧大部分都是男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女性头顶挂着这些标签,甚至不是女性,只是一个17岁的女孩……”

它叹了口气:“人这种东西,就像金鱼一样:不管多么擅长在水中游泳,偶尔还是需要浮出水面喘一口气,否则就会溺死在水里。”

“又开始了,说这些神神叨叨的话。”柏秋芜叹了口气,低声说。

“原来你不喜欢么?”

“据我对你的观察,你完全可以表现得正常一点。”柏秋芜顿了顿,“只是你不想。“

“比如呢,你又是怎么定义正常的?”怪东西讽刺着,“那些过分在意他人的目光,压抑着自己的内心,像条牲畜一样小心翼翼地活在这个社会上的人就是‘正常’;而我这种直率地表达地自己的想法,不为人所理解的人就是‘不正常’么?”

它顿了顿:“那你觉不觉得,其实病态的是这个社会。”

柏秋芜摇了摇头。

“我说的正常,只是让你别用那么奇怪的方式说话。”她说,“你有时候还是很正常的。”

“比如呢,什么时候?”

柏秋芜想了想,说:“比如那天在高架桥下面,你说‘自己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说话’,我虽然忘记你那时说了什么,但你那时说话的口吻很正常,没这么神经兮兮的,像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是么?”怪东西闻言,若有所思,“或许只是因为当时我的演技大爆发,掩去了我的怪异。像我这种人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呢?”

“是不可以信。”

她沉默了片刻,低声说:“但你知道的,我在不久后就会死。所以……我不在意那么多。”

“对,你会死。”怪东西耸了耸肩,平静地说,“不久后,你就会因为通神途径的反噬失去自己的心智,成为一具名存实亡的傀儡,在神性促使的自毁倾向中,你会自己杀死你自己,又或者……会有其他人来杀死失控的你。”

它顿了顿,“这真是一个悲剧故事,但你知道更令人感慨的是什么?”

“什么?”

怪东西缓缓地说:“更令人感慨的是,你明明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会走向相同的结局,却还是要保持着这种小心翼翼的生活方式,生怕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在瞬间坍塌。”

“不然……”柏秋芜低垂着眼,轻声问,“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个更有个性的女孩才对,而不是每天要么为了迎合父母的期望,把时间耗尽在课本里,要么为了保护那些与你毫不相干的人,穿上丑的要死的战服奔赴在城市里,让自己干净的手染上鲜血。”

“这是我选的。”

“你大可以不这么选。”怪东西说,“人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更何况是一个生命只剩下不到多久的女孩。”

“不,我就这样生活就够了。”

柏秋芜说着,轻轻摇头,“其实和你见面的时候,我偶尔就在想自己原来也有可以卸下伪装的时候……在家里对着家人,在外头对着那些罪犯、英雄、警察,我在每个人面前都好像戴着面具,然后就算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快要坏掉了,却不知道得对谁说出口,能对谁说得出口……所以,只有在和你聊天的时候,我才能稍微透一口气。”

闻言,怪东西沉默了一会儿。

它说:“好吧,我承认听到你这么说我很荣幸。不过请你不要误会……尽管我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了解你的人,还做出了放烟花庆祝生日这么感人的行为,但还是希望你不要把自己的心理支柱搭建在一个来历不明的超级反派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