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绝子药(第3页)

 “主子唤老奴过来有何要紧事吩咐?”

 萧璟背身立在屋外檐下,听得嬷嬷问话,抿了抿唇。

 却没立刻答话。

 方才怒上心头,他着实是被云乔激怒的没了理智,这才应下了要给她送绝育的话。

 可此刻立在外头,清晨的冷风一阵阵吹在脑门。

 也总算唤回了萧璟些许的理智。

 绝育药喝的轻易,可若是真要后悔,就悔之晚矣了。

 即便他此刻并不真心想要云乔给自己生个孩子,即便他心里清楚,他和她不过是一段没有结果的露水姻缘。

 他眼下也只是将她当做榻上泄欲平日解乏的玩意罢了,她在他这里最大的价值,无非就是她那张绝色中肖似了他少时青梅几分的脸蛋,和那具让人销魂蚀骨欲仙欲死的身子。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可是就算如此,他此刻,也难以狠得下心,真给她灌下绝子汤。

 嬷嬷久等不见他回应,下意识往内室里张望,果然瞧见云乔人正抱膝坐在榻上,眼眶里好似还噙着眼泪。

 这嬷嬷跟着云乔伺候了不少日子,对云乔和萧璟的这桩事,也算是了解不少。

 萧璟性子霸道,往日待人处事虽温雅从容,实则这内里的真实性子,却霸道得紧。

 偏生云乔也是个硬骨头,惯来是吃软不吃硬。

 这两人撞到一处,可不就是天崩地裂彼此折磨嘛。

 嬷嬷心下叹息,犹豫了几瞬后,试探的唤了萧璟一声。

 “主子……”

 萧璟闭了闭眸,抬眼看向内室里的云乔,缓步走出屋檐,下了门前石阶。

 一直走到了书房门外,才跟紧随在自己身后的嬷嬷交代道:

 “去给她送一碗避子汤,告诉她,那是绝育的汤药,也免得她日后在我跟前伺候,日日诚惶诚恐只怕怀了我孩子。”

 嬷嬷闻言心下微微讶异,暗道那沈少奶奶当真是从里到外的有骨气,而今都被逼着不得不舍了沈家少夫人的身份没名没分

的跟在自己主子身边了,竟不想着怀一个自己主子的孩子,日后博一个有正经名分的机会。

 萧璟话落,嬷嬷也没敢多问,恭恭敬敬应下后,当即就去膳房里煎了服汤药。

 萧璟一夜未曾阖眼,此时眼眶中满布血丝,偏生他推门回了书房,也不曾安生歇息,反倒端坐在桌案前,沉声吩咐下人,让那嬷嬷送了药后回来问话。

 那边嬷嬷煎好了汤药忙就送去了云乔歇息的卧房。

 卧房里,云乔还是那个姿势抱膝坐在榻上,只是她累了,无意识将下巴抵在了膝盖处,眼睫一颤一颤的。

 嬷嬷敲门入内,犹豫该唤她什么。

 略微思量了后,恭敬喊了声:“姑娘。”

 瞧,嫁人五载后,又成了姑娘。

 多可笑。

 萧璟养着她,既非妻子又非妾室,嬷嬷能唤她什么呢?

 喊不了夫人,自然只能唤一声姑娘了。

 云乔低眸苦笑,片刻后抬眼看向嬷嬷。

 “有段时日没见了,嬷嬷,近来可好?”她笑着同嬷嬷寒暄,好似半点未曾被嬷嬷那声姑娘戳痛。

 只是这嬷嬷惯来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自然也瞧出了云乔神色间的自苦。

 “奴婢自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姑娘您瞧着,清瘦了许多。”

 嬷嬷柔声说着,云乔摇了摇头,没答话。

 只伸手要去接嬷嬷手里的药碗。

 嬷嬷将药碗送到云乔手中,云乔手端着那药碗,抬眸盯着嬷嬷眼睛,缓声问她:“嬷嬷,这碗,是什么药?绝育的,还是避子的?”

 云乔这话问出,嬷嬷目光微缩,心下也觉难办。

 萧璟说了让她同云乔说是绝育药,可嬷嬷自己却是有几分知晓云乔往日待自家主子的情意,甚至也隐隐能猜到,是因着什么缘由,两人走到了今日这地步,自然也清楚,若是同云乔说是绝育的汤药,云乔嘴里说着愿意喝下,心底怕是真恨毒了自家主子。

 可主子早有交代的话,嬷嬷又不能不做。

 思量了几瞬后,到底还是咬牙,依着萧璟的吩咐。

 叹了声后回道:“是绝育的汤药,不过姑娘放心,不受罪的,主子本就心疼姑娘,哪里能真舍得让姑娘您遭罪呢。”

 萧璟会心疼她?怎么可能。

 云乔自嘲一笑,攥着那碗“绝子汤”的手指微微泛白。

 嬷嬷瞧着心疼,没忍住劝道:“姑娘何必如此呢?主子那样心疼您,又一惯是喜爱您的,您但凡低个头认个错,他哪有不依你的。

 姑娘有所不知,我家主子出身极贵,远非寻常官宦子弟能及得上。

 养尊处优的人,难免性子霸道些不够体谅,姑娘顺着他哄着他,说不准,来日能求个恩典生育子嗣,待得我家主子掌家,迎姑娘进门做个有名分的妾室,也不是不能。”

 嬷嬷话里话外都是为云乔考量,可云乔此刻哪里听得进去。

 她攥紧了那药碗边沿,瞧着嬷嬷的眼睛里蓄了泪水。

 苦笑道:“嬷嬷,我是正经人家的女儿,也是明媒正娶嫁了我的夫婿,夫家再如何折辱轻贱,我到底也是正头夫人,便是和离仍是良家女。

 可是他呢,他逼我卖身为奴,他一再轻贱于我,事到如今,我早没有了选择。

 若是万事都能由着我自己心意,你当我,甘愿给他为奴为婢吗?你以为我会一心盼着他大发慈悲,给我个妾室的位份,给我处栖身之地吗?

 若是真能自己选,我横死街头,也不想被他这样羞辱。”

 云乔话落,昂首将手中汤药一饮而尽。

 药碗里一滴不剩,她将空了的汤碗递给嬷嬷,扬手抹了唇边那几点褐色药汁。

 忍着苦涩,将药汁悉数吞咽下。

 嬷嬷叹了口气,没再多言,拿了药碗退下。

 云乔拉过被衾,重又躺下。

 外头天光已然大亮,初阳的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落在她眼角,将那滴无声无息淌出的眼泪,衬得分外斑斓。

 房间外头,原本该在书房里等着嬷嬷前去回话的萧璟,此刻正立在门外屋檐下。

 清晨的阳光同样罩在萧璟身上,他抬手揉着眉心,一身的疲惫。

 嬷嬷缓步出了房门,刚一阖上木门,回头便撞见了立在屋外檐下的萧璟。

 嬷嬷心下微惊,不知里头和云乔的话,萧璟听到了多少。

 “主子……”她犹豫的轻缓了声。

 萧璟捏着眉心抬眼看向嬷嬷,半晌后,接过了那空了的碗。

 冷声道:“她想横死街头是吗?我看她是不知道,横死街头的人,都是什么样的凄惨下场!”

 他捏着碗沿子的手指格外用力,几乎将那药碗的边沿捏的裂开了几分。

 药碗裂在掌心,划破了萧璟皮肉。

 几滴血珠从手上滴落,坠在门前石阶上,染污了干净的阶石。

 萧璟目光沉沉,缓步走下了台阶。

 几瞬后

,停在石阶前头不远处的树下,侧首望向内室的窗棂。

 窗棂未曾阖上,远眺之时,隐约能瞧见几许云乔的身影,又好似什么都瞧不见。

 他原本是想要等嬷嬷送完了药后,等嬷嬷前去回话的。

 可后来坐在那书房里,心里却焦灼不安。

 鬼使神差的出来,走到了卧房外头,做了宵小窃听旁人言语之事。

 他实在是想知道,云乔知晓他给她当真送了绝育的汤药时,会是什么反应,也实在想知道,她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还是想给他生个孩子,又是不是只是在同他赌气。

 可是,当他走到卧房门外时,瞧见的却是她毫不犹豫饮尽那碗“绝子汤”。

 他瞧不见她半点不情愿,听不到她半句求饶服软。

 反倒,只听到她那些不亚于尖刃刺刀般的言语。

 她口口声声说着她对他的恨意,

 她说,她甚至更愿意做那个在沈家被羞辱折磨的少奶奶,也不想跟着他。

 她说,无非是没有选择,被逼无奈,才会不明不白的跟着他。

 她说,若是能让她选,她宁肯横死街头,也不想和他纠缠。

 真是可笑。

 他费心保下她的性命。

 却换来这样结果。

 既是如此,那不如,就让她瞧一瞧,真正横死街头的人,是什么样的下场。

 也让她知道知道,没有他,她连性命都不能自保。

 萧璟闭了闭眸,嗤笑了声,突地道:“过些时日,沈家抄斩之时,我会亲自带云乔过去瞧一瞧行刑,安排护卫提前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