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旧情人(第2页)

 陈晋及时横剑上前,拿那剑鞘,拦在云乔身前,将人护住,扯了回来,没让人摔进池塘里。

 嬷嬷心有余悸的抚着心口,云乔手落在陈晋剑鞘上,紧紧握住。

 帷帽从她头上掉下,砸紧池塘的秋水里,溅起涟漪。

 云乔吓得也白了脸,攥着那剑鞘,抬眸看向陈晋,点头道了句:“多谢。”

 她话音轻缓,脸色泛白,菱花般的唇紧咬着。

 陈晋只瞧一眼,便立刻低下首来,猛然闭了闭眸。

 果然……果然是她。

 短短一瞬,陈晋心口情绪几经翻涌,最终还是握着长剑的剑柄,沉声道:“属下分内之事,夫人没事就好,不必言谢。”

 嬷嬷反应过来,忙扶着云乔瞧她可否受伤,云乔适时松开了握着陈晋剑鞘的手,温温柔柔的冲着嬷嬷摇头。

 “未曾伤着,无甚大碍。”

 她话落,扶着嬷嬷继续往前走,忍耐着脚踝处钻心的疼,咬着唇瓣,将那菱花般娇嫩的唇咬得泛白乌青,也没说上一句疼。

 一旁的陈晋眼力却却极佳,又是多年习武的人,自然看得出云乔眼下,已经疼得要命,无非是咬牙硬抗。

 他低首抱着长剑,指腹无声抚过方才她指尖攥握过的地方。

 无声低叹,心底思绪说不清的复杂。

 她还是少时的性子,倔强得让人心惊又爱怜。

 她也果然,半点没

想起他。

 也是,当年巷子里富商人家精心娇养的女娘,怎么会记得,在她家做长工的贫贱少年。

 若是云乔那位小丫鬟在,或许倒能认出陈晋来。

 云乔婚后日子不顺,那小丫鬟每每恨上沈砚,偶尔就会提一句当年云乔邻居的那位被寡母抚养长大,曾在云乔家的铺面做过长工的少年。

 陈晋这个名字,云乔会觉得耳熟,也是因为小丫鬟曾同她提过,当年那位被寡母抚养长大的贫贱少年郎,曾向云乔提过亲,被云家兄长嫌弃家贫,后来从戎参军,在京城谋了职位。

 只是云乔记性不好,也从未将小丫鬟偶尔提到的这个邻家少年放在心上。

 在她的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陈晋,是十四五岁,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忘记了当年的人和事。

 自然不曾认出陈晋,不曾记得陈晋。

 可陈晋,却一直没有忘记过她。

 云乔十三岁从西北边塞回到江南的扬州城,被父母嫌弃野性难驯,责怪她被祖父母养坏了性子,白瞎了一张国色天香的绝美脸蛋。

 为了驯服她,为了让她听话。

 云家的家法不知动过多少次,云乔少时也不知跪了多少次祠堂,抄了多少遍女戒。

 她少时便爱掉眼泪,却从不认错,被打断了骨头,在祠堂里罚跪,一个劲的掉眼泪,就是说不出半句自己错了。

 或许,也是她从未觉得,自己有错。

 云乔野性难驯,她的父母又对她倾注莫大的希望。

 十三岁到十五岁的那两年里,云乔不知受了家里多少折磨。

 她无数次的想要挣脱,最终却被生生困在四四方方的宅院里,学会了女则女戒,学会了温婉柔顺,扔了马鞭换上长裙,举止温婉贤淑,成了父母口中,最得意的女儿,如了他们的愿高嫁。

 那几年,陈晋在云家帮忙做事,好些次,撞见过她被罚,也好些次瞧见过她掉眼泪。

 他见过她的倔强,知晓她骨子里是什么样的性子,曾悄悄把她那个被云夫人扔了的马鞭捡回自己家去。

 后来云老爷离世,云家没落。

 陈晋是知道云乔兄长好赌成性的,也是知晓云乔那兄长和母亲就是将云乔看做能赚钱的物件。

 他怕他们为了还赌债,真会把云乔卖去肮脏地方,于是舔着脸上面求亲。

 云家拒绝了他,在他意料之中。

 好在,云乔后来嫁人了。

 嫁给了知府的公子。

 他知道那位公子浪荡,可他想着,总归是高门贵夫人,她会衣食无忧,会有人相护。

 何况,他一直知道她是精心养出的美玉,合该被人拿金银娇养,万不能落入贫贱之家一生辛苦。

 京城萧璟私宅,

 马车停在府宅门前。

 宅门口候着婢女小厮嬷嬷各一个,另有一个护卫。

 婢女小厮同嬷嬷,都是东宫的管事奉萧璟在扬州的吩咐选来伺候云乔的。

 只是萧璟信里吩咐是并未交代清楚,只说,是位夫人。

 却没提及来日会否将人迎进东宫。

 管事心里猜不准萧璟心思,既觉得是主子头一位宠幸的女人,又摸不准,这宠幸是主子当真喜爱,还是扬州查案时,推脱不得后勉强收下的玩意。

 故而管事挑人时,上心却没多费心。

 这几个奴才都算不得东宫上好的奴婢,只能说是中等之流。

 可那一个护卫,却分外不同。

 乃是萧璟特意去信给东宫的护卫统领,从东宫护卫里着重选出的人。

 萧璟说到底,还是怕云乔会跑。

 再如何拿着她女儿捏着她,也怕时候长了困不住她,又怕云乔这性子,在京中私宅困久了,生出旁的心思了,特意寻了东宫护卫里最看好的一个来盯着她。

 护卫抱剑立在府宅门前,脸色平静的瞧着一驾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停在府宅门前,云乔扶着嬷嬷出了马车。

 萧璟虽将她带回了京城养作外室,却是打算好了金屋藏娇的,根本没想着让她在人前露面。

 嬷嬷知晓自己主子心思,下马车前,早给云乔戴上了帷帽。

 马车吱呀停下,云乔扶着嬷嬷缓步下马,头上戴着的帷帽随风微微飘摇。

 京城的秋日,微微有了冷。

 云乔身子单薄弱不胜衣,在秋日冷风中,瞧着柔软的紧。

 那三个管事挑了来的奴才,个个好奇的张望,瞧着云乔戴了个帷帽,心下还嘟囔着‘什么国色天香的女人,竟还特意戴着帷帽遮面’。

 独那位护卫,抱剑低首,恭恭敬敬。

 跟着云乔身边的嬷嬷瞧见那三个奴才的做派,当即冷了脸,斥道:“还不快些拜见主子,干瞪着眼睛作甚!”

 那三个奴才倒是认得云乔身边跟着的嬷嬷,知晓嬷嬷是宫里皇后的亲信,自是不敢冒犯,慌忙跪地叩首拜见。

 云乔没说话,被风吹得有些

受寒,微微咳了声。

 一旁的护卫抱剑正垂首,听得那声咳音,猛然抬首,看向了云乔的方向。

 云乔带着帷帽,他瞧不见面容,只能大略看出,这是个纤弱病态的女子。

 护卫是个极冷也极为沉稳的人,可眼下他望向云乔的视线,却又十分的莽撞。

 这护卫脸上戴着个玄铁所制的面具,露出的一双眼睛却是极为清俊,只是面具边沿,依稀可见一道未曾被全然遮盖的疤痕。

 云乔原本未曾留意人群中的护卫,那嬷嬷却在护卫抬首的一瞬后,将人认了出来。

 “咦,陈晋,怎么是你来了这里做护卫?”嬷嬷纳闷的问。

 这陈晋在东宫,可是萧璟的亲信。

 虽则出身太低,做不得统领这等高位,却也因着从前几回舍命护主很受萧璟重视。

 也是东宫护卫里出了名的好手。

 云乔这样一个寻常弱女子处,又没什么危险要紧的,怎的萧璟却寻了陈晋这样的护卫来。

 嬷嬷原本只以为,护卫随意寻个就是,便是东宫的家丁,也能在此看家护院,冷不丁瞧见陈晋,自是惊讶。

 那陈晋听得嬷嬷唤自己名字,方才反应过来,急忙收回了落在云乔身上莽撞的视线。

 云乔却在听得嬷嬷唤护卫时,下意识往那护卫处瞧了去。

 陈晋?这个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云乔觉得耳熟,一时却也没有想起是在何处听过。

 那陈晋在嬷嬷唤了自己后,压着视线低首,沉稳道:“主子来信特意挑了我来。”

 嬷嬷闻言扶着云乔的手微紧,心道主子到底还是不甚放心云乔,特意寻了陈晋这样的护卫来盯着。

 云乔一个弱女子而已,当真是杀鸡用牛刀。

 可主子吩咐,奴才哪里敢置喙,嬷嬷摇了摇头,也没多言。

 只跟云乔解释道:“这人是陈晋,武艺高强。有他在,姑娘的安危自是半点也不必担忧。”

 嬷嬷说着拍了拍云乔的手,云乔含笑点头,轻轻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