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君枝呦九

第 35 章 偏我来时不逢春(35)(第2页)

 郁清梧闻言,便使出三寸不烂之舌,“该好好管一管,不然以后要闯出大祸来。”

 “前段日子,我刚在兵部见了于大

 人,那也是个蜀州人,一口蜀音,比我还重些。他听闻我要娶府上的姑娘,还过话,便一直没有喝过酒,想让我帮着你们引荐引荐——难道等他话?”

 四老爷动容道:“于大人我是知晓的,确实与我一般苦作……”

 他有些不自信:“他真要结识我么?”

 郁清梧:“是,上回说起了此事,他一直在夸您。要是您愿意,我下回请他来府上吃酒?”

 四老爷就激动的看着郁清梧,“会不会用你的人情?”

 郁清梧笑着道:“怎么会呢?并不是我要讨好您才说此事,实在是碰巧了,他是主动问起你的,可见叔父在兵部多年,也是有人看在眼里的。”

 四老爷到底是官场中的人,哪里会如此单纯?他心中慰贴,竟然升起一种这个家里终于有一根顶梁柱的感觉。

 一个女婿半个儿,说不得最后顶起家里的就是郁清梧。

 他一感动,倒是说了句实在话,“阿璋这个孩子,四六不着,我家这两个,也不聪慧。”

 四老爷其实很绝望。

 聪明的死了,有用的进道观了,留下他苦苦支撑门户,支撑不好还要被责怪,支撑好了也要被母亲说一句“偷”。他早就想不管了,但孩子们没有一个有出息。

 如今好了,来了一个郁清梧。

 他就对郁清梧更加起了一份热络之心:“清梧,走,我们去喝几杯。”

 郁清梧笑吟吟跟着,点头道:“我见了您就亲切得很,您要是不嫌弃,我常常过来陪你。”

 四老爷连连点头,两人欢欢喜喜往前头走去,已然忘记了后面的三个小的。

 等一顿酒吃下去,更是拍着胸脯道:“外人再说你一句不好,我是不依的。”

 走的时候还拉着郁清梧不放,一口一句“贤侄”,可见是喜爱极了。

 兰山君出来相送,见到这一幕倒是好笑。

 能让四叔父表露真情如此,也是不容易。

 她轻声道:“路上小心。”

 来时问路,去时问路。怪不得世上要有夫妻呢。

 这般的滋味实在是好,等上了马车,钱妈妈逗他,“什么感觉啊?”

 郁清梧悄声道:“像是早上熏出来的香都长出了花——”

 桃花,百合,海棠,栀子——

 “但不敢离得太近,怕她鼻子好。”

 钱妈妈哈哈大笑,道:“我们跟镇国公夫人商议了,大概定了明年开春的日子,但具体的还要请人合才行。”

 事情是一件一件定下来的。钱妈妈:“算了日子,便要来下聘,这段日子我要忙活起来了。”

 总是要顾全脸面的。

 郁清梧感激的道:“若不是您和老夫人,我是娶不上山君的。”

 钱妈妈:“所以我要顾全到底嘛!”

 一路上高高兴兴,结果到了家门口,却见

 到了邬庆川。()?()

 钱妈妈两眼一翻,“哦哟,他这是也来讨口喜酒喝?”()?()

 寿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咱们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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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清梧下了马车,朝着邬庆川行礼,“阁老怎么来了?”()?()

 邬庆川不悦:“非要如此见外?”

 郁清梧笑起出去的话,还是要守信的好。”

 邬庆川沉默一瞬,便想起他在牢狱里说的,叹息道:“我听说皇太孙有意把你调去太仆寺?”

 郁清梧点了点头。

 邬庆川:“你想改马政?”

 郁清梧摇了摇头,“我现在如何改呢?我是改不了的。”

 邬庆川不懂了,“那你想做什么?”

 郁清梧看着他,突然道:“阁老还记得,你从小教我的一首诗吗?”

 邬庆川不记得了,皱眉问:“

什么诗?”

 郁清梧看着他,缓缓道:“领马易,养马难,妻子冻馁俱尪孱。若有刍豆且自餐,安能养马望息蕃。”

 “平原草尽风色寒,羸马散放声嘶酸。忽然倒地全家哭,便拟赔偿卖茆屋。”

 “茆屋无多赔不足,更牵儿女街头鬻。邻翁走慰不须悲,我家巳鬻两三儿。”

 邬庆川怔怔,“你还记得这首诗呀。”

 郁清梧静静看他,“阁老教的,我都记得。”

 他笑了笑,“阁老怕我年岁小忘记,亲自带我去看过养马的人是如何卖儿卖女的,我见过那般的惨状,便跟您说,将来,若我有用,能少死一个人,就少死一个人。”

 那时候先生很是高兴,道:“你有这般志向,我真是拜谢老天。”

 郁清梧声音清朗:“这些年,我自己在蜀州为官,看见的东西就更多了。”

 他盘腿而坐,“阁老,要听一听吗?”

 邬庆川坐了下去。

 郁清梧:“您曾教我,这个王朝病了。我年幼的时候只记得病之一字,却不懂得其中滋味,等我懂了,又发现病得太重,犹如腐烂的柑橘,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外头看着太平盛世,但你我都知道,这样的王朝,再经不起一场战乱。”

 邬庆川沉沉开口,“——所以你着手在马字上?”

 郁清梧点头:“朝廷官员冗杂,太仆寺更是混乱。又因这是养马的地方,等闲人嫌弃,于是每每有人贬谪,竟都往太仆寺来。久而久之,他们良心好的,只是不作为,良心坏的,贪了用了,竟然也无人去查。”

 “可是行军打仗,骑兵是必须要有的,马也是必须要有的。”

 他道:“本来朝廷马匹,有三种法子。官牧,茶马互换,民间养马——但官牧因藩王占着而废了,茶马因茶叶走私废了,如今,只剩下一个民牧。”

 “可是民牧,最开始本就是自愿的。但前两者废了,后者就成了强制。”

 “阁老也知道,从这之后,压在百姓身上的马政便更加严苛。只要百姓种了朝廷的地,便要帮着养马,一年交上一匹或数匹。若是交不上,便要卖儿卖女去买马补上。”

 最初,卖

 儿卖女的也没有那么多,可随着朝廷要的马越来越多,官员借着牧马贪污越来越多,卖儿卖女的便成了常事。()?()

 他摇摇头:“当然,这些,阁老比我懂。是阁老教我:马政之害,有编审之害,杂役之害,岁例之害,赔偿之害,轮养之害——于是,养马的人越],域名[(.)]▌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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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镇南将军段伯颜不是还去镇压过这般的反贼吗?”()?()

 因为亲自见过是他们是如何成为反贼,如何一步步走向“活命”之路的,所以段伯颜才说,“山川之险阻在于内,不在外。”()?()

 郁清梧依旧这般认为,语气逐渐激动起来,“邬阁老——百姓已经民不聊生,路边白骨累累,从不曾有碑。而因苛政,交上的马足够,这些苦难便被朝廷视而不见,甚至,他们拿命换来的这些马匹被拿去贩卖,以补朝廷空虚,兴建行宫,奢靡办宴。”

 他重重道:“以此——人称太平盛世——”

 可这样的太平盛世,天灾,人祸,只要一来,就要乱了。王朝已经到了将要灭国的时候,只因天公作美,不曾有过洪水干旱,不曾有过外族侵害,于是人人都学会了粉饰太平。

 太平两字,如今听来,真是讽刺。

 邬庆川沉默良久,“你又能怎么样呢?你看见了这些,知晓了这些,想通了这些,又能怎么样呢?”

 郁清梧就笑起来,“不必质问我能怎么样。”

 “若是外头打进了,我所求的道,不过是能多活一个人,是一个人。”

 他看向邬庆川,“我自知人微言轻,离了你,不敢说什么匡扶天下的大道理,但好在阁老教过我本事,我能救一个,就是一个。”

 邬庆川闻言,久久沉默,好一会儿才道:“你预备怎么做?”

 郁清梧盯着他看了一会,道:“世道变了。以前读圣贤书,说天下,说百姓,人人都要夸一句好。如今,却是要被说一句蠢的。”

 但你要是掺和进了陛下的家事,将这些圣贤书,天下,百姓,都说成党斗,夺嫡,竟然能得十分夸赞。

 他笑了笑,拍拍屁股站起一句聪慧了。”

 这话将邬庆川说得又沉默起亲

了,听闻是情投意合的,万可不要莽撞。”

 郁清梧点了点头,“我当然会保重,阿兄说,让我长命百岁呢。”

 提起苏行舟,邬庆川就没了话。郁清梧便走了。

 他刚进门,就见钱妈妈冲了过什么啊?”

 郁清梧笑着道:“没什么,就是见我如今过得好,他眼馋了。”

 钱妈妈将信将疑,“是么?”

 郁清梧点头,“是啊,你想啊,之前齐王势大,他跟着人家走了,如今齐王被陛下压着,博远侯府都被关起来了,陛下要博远侯自省呢,他肯定也着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