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27 她就是他的女儿
汪俊宸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圈泛红。
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从他拿到那份传真过来的亲缘鉴定书、看到结果的那一瞬间，再也不复往日的冷静。
当许慧凝不解地看着自己时，汪俊宸眼中，闪烁了泪光。
他匆匆地，买了机票，从首都赶到A城，大脑里只有一个声音——
他想要见到她，只要见见她就好。
许慧凝伸手在汪俊宸面前晃了晃：“您还好吧？”
“我——”汪俊宸声音哽咽，望着许慧凝漂亮的五官，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
这是他的女儿，跟他骨肉相连的女儿。
而他，却生生地错过了她的成长，错过了她的二十四年……
许慧凝见他神色恍惚，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以为他身体不舒服。
“您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汪俊宸摇头，声音干涩：“我……我没事。”
许慧凝看了看腕表，她该回去了。
“您要没事，我先走了。”说着，许慧凝拎着包，就要去路边拦出租车。
汪俊宸却突然，拉住了她。
许慧凝回头：“您——”
“凝凝，”汪俊宸喉头滚动，眼角湿润，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其实我是你——”
“你怎么在这里？”一道清亮的女声截断了汪俊宸的话。
他跟许慧凝一齐转头，沈曼心已经疾步走过来。
沈曼心没有多看汪俊宸一眼，笑容牵强地对着许慧凝：“准备走了吗？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许慧凝冲汪俊宸礼貌地一点头，自顾自地走了。
汪俊宸眼看着许慧凝坐上出租车，想要去拦她。
沈曼心却挡住了去路：“我以为，上回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你还要骗我吗？许慧凝，就是我的女儿！”汪俊宸苦涩地扯了下嘴角，沈曼心的脸色却骤然惨白。
汪俊宸望着脸上血色尽褪的沈曼心：“你说那孩子死了，那许慧凝，又算什么？”
沈曼心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去查，还这么快就出了结果。
“我拿她的头发去做了鉴定，哪怕几率再低，我依旧想去试一次。”
汪俊宸望着她，嘴角眼底，尽是苦笑：“我等不及七天，临时让医院做了加急亲缘鉴定报告，今天早上……报告就出来了。”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沈曼心神情冷淡：“可能是报告出错了，你也说几率……”
汪俊宸从她的话里听出讽刺，他闭上双眼，良久重新望向她，额际青筋凸起。
他隐忍着情绪：“为什么要骗我？”
“如果我全都告诉你，你又想怎么样？”
沈曼心脸上，静若止水：“难道你还想让她认祖归宗吗？”
“许慧凝是我的孩子，”汪俊宸说这句话，费尽了几乎所有的力气：“我是她的……父亲。”
“父亲？二十多年前，她不是你的孩子，现在却又说她是你的孩子，汪俊宸，你觉得她还会要你这样的父亲吗？”沈曼心想到刚才许慧凝淡漠离开的身影：“你何必要来横插一脚，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她是我的女儿！”汪俊宸眼底缠满了血丝，牙关紧紧咬着，腮帮突起。
“你现在跑去告诉她，世界知名的华裔小提琴家是她的爸爸，首都汪家老六是她二十多年不曾相见的父亲，还有他老公的前任未婚妻是她的亲堂姐，你觉得，她会欢喜雀跃地接纳你？”
汪俊宸瞳孔微紧，盯着她。
“其实，真的没有必要了，她现在过得很好，我以她亲姐姐的身份，想替她求求你，不要去打扰她，不要破坏她目前安稳的生活，如果可以，就当……你这辈子从没见过她。”
汪俊宸心跳不断加速，他上前攥着她的双臂：“你说什么？她跟梦莹之间发生了什么？”
“一定要我说那么明白吗？”
沈曼心盯着他的眼睛，咬字清晰地说：“你们以为的，破坏梦莹婚姻的第三者，不就是她吗？只是她那时候根本就不认识莫冷殇，却被迫按下了这个骂名，被你们汪家怨恨这么多年。”
“……”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一盆冰水，掀开汪俊宸的天灵盖，当头浇下去。
他瞬间，僵硬了身体。
“你不就是想要一个理由吗？那这个，够不够？”
汪俊宸的眼角似要皲裂开一般猩红。
沈曼心深吸了
口气：“如果你真的有心，那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她。”
“我做不到。”汪俊宸心痛如绞，视线逐渐模糊不清。
“那你想怎么办？把她是你的女儿的事昭然天下，告诉所有人，她抢了你侄女的老公？”
“这件事根本另有隐情。”汪俊宸动了动嘴唇，却被沈曼心冷声打断。
“倘若你知道她过去二十多年是怎么撑过来的，你就会跟我现在一样……”
沈曼心想到自己查到的关于许慧凝过去那些年在许家煎熬度日的部分，胸口依旧泛闷：“认她，不过是你的私心，你真那么做了，算是彻底扰乱了她现在的生活，恐怕连像刚才那样跟她说话的机会都会失去，汪俊宸，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当年其实是你跟我妈太年轻，为人处事都不够透彻冷静，其实，我不是当事人，还是个晚辈，也没有资格责怪你什么，真的。”
汪俊宸松开了她的手臂，顿时泪如泉涌。
这样的心平气和，比任何严厉的控诉都来得让他悔恨自责。
……
当年太年轻，所以现在，他必须要为自己曾经的错误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
他想起跟林淑心的第一次争吵，是他无意间在他们的床下，发现了她收藏起来的一个盒子。
那里面，装的全是许天钟的素描，还有一本日记。
他一页页翻看着她言辞间对许天钟的爱意，心头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
那时候，他又刚好得知了亲子鉴定报告的结果……
她喂完孩子喝奶，进屋发现他看到了日记，冲过来夺走，并厉声指责他侵犯她的隐私。
当时，他说了什么，汪俊宸记忆犹新。
他问她：“既然你忘不了他，为什么那个时候还要回来？”
她的手紧紧攥着日记本，转头看着窗外的雪景，神色凄凉：“是呀，我是后悔了，当初，为什么不跟着他走。”
他想，那时候，她一定又在思念许天钟。
他从架子上取了小提琴盒和外套，顶着大雪从四合院里出来。
听到她追过来：“你又想去哪儿？”
“既然这样，淑心，我放你走。”他没有回头，说完，重重地合上了院门。
那个时候，年轻气盛，总是不愿意服软。
有些话，出口便是后悔。
他站在院子外，久久没有离开，却又不愿意回去见她。
那天晚上，他有一个演奏要参加，因为在台上时走神，不小心被没固定好掉落下来的照明灯砸中至昏迷。
等他再醒来，拿着那封诀别信，不顾家人的阻挠执意赶去四合院，等待他的是人去屋空。
有一个邻居大嫂告诉他：“有个男人，把她们母女接走了，说是她的丈夫跟孩子的父亲……”
……
可如今，汪俊宸发现，当年的事情，根本不是他所看到听到的那样子。
他不知道究竟什么地方出错了，不管是亲子鉴定、诀别信、还有那个邻居大嫂。
沈曼心说，当年是汪家的人把她母亲硬生生从首都逼走。
她言行之间，流露出对他的恨意。
还有时隔二十多年，那份鉴定书上他跟许慧凝的血缘关系。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剪不断的绳线越理越乱……
“就这样吧，我听说，你女儿伤得很重，还是尽快回首都去照料她们母女。”
沈曼心这句话，在汪俊宸听来极具讽刺，又让他痛不欲生。
他怔怔地站在大院门口，看着她转身回到自己的车上，轿车从他身边开过。
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可是，他什么也听不到。
他的双手捂住眼睛，想着林淑心，想着许慧凝……
泪水，从指缝间溢出。
……
沈曼心的车子一路开回家，却在门口时，一不留神，撞到了旁边的石头。
车灯被撞掉一块。
她急急踩下刹车，额头撞到方向盘，肿起了一个红包。
她的双手十指抠着方向盘，看到汪俊宸那副样子，她的心里不但没觉得痛快，反而，觉得一阵哀伤。
只是母亲过去的恩怨，她不便多做置评。
沈曼心停好车，刚进院子就看见张阿姨。
她冲张阿姨微笑点头，尽管，笑得有些勉强。
“对了，大少奶奶，刚才，许小姐来过，她走之前，搁下一个文件袋，说让我转交给你。”
张阿姨擦了手，回屋
子拿了那个文件袋。
沈曼心一眼就认出，是自己昨晚从律师事务所拿出来的。
她送到莫冷殇别墅的时候，里面装的是什么，这会儿，里面照样装的是什么，一样也没差。
沈曼心想打电话给许慧凝，却发现手机还落在车上。
然后，她猛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急匆匆地跑到车边，打开副驾驶车上，手机静静地躺在座位上。
她解了锁点开通讯记录，果然，那里有一通电话记录，显示的是被接通的标识。
在大院门口看到说话的许慧凝跟汪俊宸时，她正拿了手机打电话给庄巧巧。
后来急着下车，忘了有没有把手机带身上。
如果带在身上，她不敢确定庄巧巧是否听到了她跟汪俊宸的对话。
沈曼心心不在焉地上楼，跟从书房出来的莫老爷子对上，她喊了一声：“姨夫。”
莫老爷子嗯了一声，和她擦肩而过时，他又停下。
扭头问她：“你们搞艺术的，对卧室的打扮是不是比较内行？”
“您想重新布置房间？”
“就是觉得冷殇那个卧室缺了点什么，你要是有空，重新帮他弄一弄。”
莫老爷子两手背在身后，说这话时神色有点不自然，左右看了看，指着独立洗手间的门口：“就像这样，记得铺防滑地毯，免得不小心摔倒什么的。”
说完，莫老爷子干咳一声，摆着脸下楼去了。
*
首都，医院。
张澜站在走廊上，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女声：“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她不知道汪俊宸去哪儿了。
汪家那边，说没见到他。
家里保姆只说他回去了一趟，然后匆匆又走了。
病房里，传来汪梦馨尖锐的骂声：“我都说我不想吃！”
接着是碗筷掉在地上的声响。
张澜挂了电话，推门进去。
看护正蹲在地上收拾。
汪梦馨一伸手，就把柜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上。
早晨，汪梦馨醒过来，已经闹过一次。
这会儿，才稍稍冷静下来。
看到进来的张澜，汪梦馨鼻子一酸，别开头，手指掐紧被子。
听到张澜对看护说：“她既然不想吃，随她去。”
等看护收拾完出去，张澜走到窗前，冷声道：“你还要作到什么程度？”
“你明明说，我还能正常走路！”汪梦馨想到自己被子下残缺的身体，抬头，红了眼眶：“可现在呢？”
她伸手，狠狠地把床头柜推翻在地上。
张澜怒形于色，想去阻止她：“汪梦馨，你发什么疯？！”
“妈，我算是相信了，人家总说现世报现世报。”
汪梦馨自嘲地看着张澜：“你千方百计，抢了人家老公，现在，我这个做女儿的，在替你还债了！”
“我看你的麻醉还没过去，还是好好休息，别胡说八道。”张澜淡淡道。
汪梦馨失声哭出来，就要去拔手上的点滴针。
张澜过去拽着她的手：“你难道还想伤口继续感染吗？！”
“我都这样了，倒不如死了干脆！”
“汪梦馨，我生你养你到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这么在我心口上捅一刀？”张澜不肯放手。
汪梦馨苦笑：“妈，许慧凝是爸的女儿，亲生女儿啊！”
“……”张澜不做声。
“你抢走了她妈妈的男人，她一定是知道了，所以才会抢走我喜欢的男人。”
张澜不想让她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