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任人作践吗(第3页)

 “顾璇!顾璇你醒醒!” 

 付成华挣扎着扑过来:“他、他怎么了?” 

 保安死死将人拽住。 

 梁时雨跪在地上,短发随着动作飞起来:“叫人守着电梯,快去!” 

 双腿突然瘫软,付成华面如死灰…… 

 星辰在天边旋转,大地一片旷野,整个世界安静的像死去,又像还未出生。远方朦朦胧胧一片柔白,像是雾气,又像是烟,亦或是母亲的洁白裙角,在风里飞。 

 太冷了,寒风四面八方吹来,钻透肌肤骨骼,让人灵魂颤栗。 

 那是一个冬天,是顾璇出生以来亲身经历的第一个冬天。 

 他光着脚,穿着一身睡袍,裙角的白色丝绸花边拖满地上的雪。 

 站在幽静的四合院最深处,小小的他仰头看天,被切割的天空灰蒙蒙的,大片大片的棉花糖砸下来,没有重量,也没有味道。 

 只有冷。 

 顾璇怀疑脚下踩着贝壳碎片,跳开几步。 

 天井的鱼池有增氧机搅动水面,白气蒸腾,顾璇迈步进去,水没到膝盖。红鱼受到惊吓,哗啦一下散开,又好奇地拖着飘逸的尾鳍围过来,腮一鼓一鼓的啄着他裙摆的蕾丝边。 

 上锁的月亮门从外面打开,顾圻走进院落,他穿着硬挺的中山装,扣子系到喉咙口,右臂戴着黑纱。 

 烧纸钱的味道从门缝钻进来,夹着一两声哭泣,这里近几天总是如此。 

 顾璇说不好“这里”是什么地方,但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家,并且可能离家很远,不是自己短短的两条腿能走路到达的。 

 顾璇只看见对方伸出了手,自己哗啦一声出水,带着沉重的衣摆被提在半空。 

 “从今天开始,忘掉爸爸和妈妈,你有我。” 

 寒风抽来,顾璇出水的小腿和脚立刻像挨了藤条似的。 

 “冷、我冷。” 

 顾圻沉默地解开中山装扣子,将他裹在怀里,同时扯掉了右臂的黑纱,狠狠掼在地上,一脚踏过去。 

 顾璇有记忆比较早,印象中母亲很爱笑,拉着父亲和他在东海岸公园骑三人自行车,被公园管理员拦下,说小孩子不能单独坐在自行车座位上。 

 “拜托啦,令郎的小腿比烧鹅还短,要怎么骑单车?” 

 一家三口相拥笑倒,手牵着手去吃荔枝烧鹅。 

 这样的好日子怎么就突然结束了呢? 

 3岁生日宴,哥哥海外求学归来,本是一场欢乐的海滨聚餐,本来是高高兴兴的相聚天伦,突然有人尖叫,有人掀桌,突然什么都变了。 

 顾璇孤零零地站在冰凉的海水里,前所未有的冷。 

 北京惨淡的冬日太过漫长了,没有热力的日光对他骨子里的寒气没有丝毫帮助。他拉住每一个人,每一个正眼看他一眼的人,同样的话语:“你帮帮我,我想回新加坡。” 

 他也不管对方是送奶工还是邮报员,只要是个人,他就抱人家大腿。 

 但是换来的是什么呢? 

 他没有一次能成功达到目的,但每次都会有怒吼和尖叫。 

 他每一次都会被吓得头脑空白,僵硬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却在一次又一次的责骂中意识到自己必需认错。他哭泣着,颤抖着,说sorry,说对不起,然后又被更大的怒声席卷。 

 “我已经仁至义尽,为什么你就是天天哭丧着脸?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得感恩?” 

 每一次,哥哥扑过来抱住自己,用更大的怒吼反击。 

 只有在哥哥的怀抱里,顾璇才能放心大胆地哭出一点声音。 

 哥哥有着与年龄不匹配的憔悴,抱着哭泣的顾璇,一遍一遍擦他的眼泪。 

 “别离开哥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我要回家……” 

 顾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他小小的眼睛里盈满恐惧,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不能回家,为什么不能找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和这些不喜欢他的人生活在一起?这里的一切都让他难受,他想走,但走不了,他什么都做不了。 

 唯有哭泣。 

 渐渐的,他知道眼泪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艰难,让哥哥和他的母亲更加对立。哥哥没有错,哥哥的母亲也没有错,错的是我,我不该哭。 

 于是他选择忍住,忍不住眼泪,他就忍住哭声,自己跑到一个没有人看见的角落偷偷地哭,有时是杂物间,有时是狗屋。 

 十二岁的老狗舔舔他的脸,窝到角落,发出好大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