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带你回家1.0

 樟宜机场繁忙依旧,无数次航班起降,有人走,有人来。可是,无论走多远,也改变不了我们共存于空的事实。只希望,当我们面对着面,能有真心笑颜。 

 杨舟来了。 

 赵惠宜从机场接上他就准备去见顾璇,他却摇了摇头,叫司机带他去吃最正宗的肉骨茶饭。 

 “有没有搞错?我看那个谁的状况不是特别好才叫你快点来的,你要吃饭,先看过他再吃,你哪怕吃一头大象也随你。” 

 杨舟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枚梵克雅宝的芭蕾胸针,托在掌心。 

 “上次你落在我家的。” 

 赵惠宜一哽,抢过胸针丢进包里,转头不看他了。 

 杨舟看着她的侧脸,看她圆润的耳垂上挂着的珍珠耳坠随着车辆转弯轻轻摇曳,唇角攀上些微笑意。但随着赵惠宜坐正身子,他的一切表情敛去,又是平淡冷漠的一张脸。 

 顾璇拉着梁时雨上车,目的地:浅水厝。 

 “哪个错?” 

 顾璇拉过梁时雨的手,在她手心里一笔一划写着,逆锋起笔,蚕头燕尾,一波三折,毛笔字的写法。 

 “你会写隶书?” 

 顾璇眼睛亮了一下,没回答,继续把这个字写完。 

 上厂,下昔,厝。 

 梁时雨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字是暂时停放灵柩等待安葬的意思,怎么这么不吉利? 

 “《诗经·小雅》有一句是:佗山之石,可以为厝。是磨刀石的意思;《战国策·魏策》说:王厝需侧而稽之,臣以为身利而便于事。是劝谏大王把一个叫田需的能人安置在身边考察他的才干;《?中西纪事·海疆殉难记上》?有言:归槥河州,厝兆新域。是安葬的意思。” 

 看着她摇头晃脑地说出这些古文典籍,有那么一瞬间,顾璇心内有一种时空割裂的错觉,好似自己不是坐在迈巴赫的后座上,而是坐在教室里。梁时雨是那种年轻而有斗志的老师,神采飞扬、迫不及待地把她的所知所学一股脑地灌进学生耳朵里。而自己,却是那一种迟钝又散漫的学生,努力想跟上老师的节奏,又被老师裙角的蝴蝶吸引了注意力,再回转视线,板书已如天书般。 

 司机倒接上了话,唱了一句歌:“归工嫌车无够叭,嫌厝无够大”。福建沿海及台湾地区有句谚语:“探大钱,起大厝,娶水莫”,在闽南语中,厝是房屋的意思。 

 “浅水厝,就是盖在浅水湾的房屋。田头厝,就是一片农田旁边的house咯。” 

 顾璇点头又点头:“北京还有公主坟、八王坟呢,哪那么多忌讳?” 

 “我不是忌讳……” 

 梁时雨就是有点没来由的心内惴惴,留神观察顾璇,眼泪干了,但眼尾还红着,却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当一个人发现他最信赖、最倚重的朋友原来是个卧底,是怀着不良目的来到自己身边的,多年的相知相伴全然是假象表演,怎么表现得如此平静?只是哭了一场,这事就揭过不提了? 

 如果自己是那个卧底,他也会平静接受吗?难道说,他的性格真的自我矮化到这种程度? 

 梁时雨心里滋味杂陈,抓住顾璇的手,紧紧握着。 

 车子越开,绿植越多,明知道新加坡最高的山也就海拔一百多米,天天看高楼的已经看烦了的梁时雨还是狠狠期待了一把。 

 开到没法再开,车子停在一片甘蔗地前边。 

 司机下车,从后备箱拿出一把柴刀,真是一点不夸张,巨大的一把刀,生锈生的一碰几乎掉铁渣。 

 这片地居然长了一片绿皮甘蔗,是四川常见的品种,皮薄肉细,不像紫皮甘蔗甜到齁嗓子,重点是不要钱,这点梁时雨最喜欢了。 

 梁时雨追上去,人家砍一根,她捡一根,就着大腿一掰两段,上嘴就啃。 

 顾璇气得反手打她屁股。 

 “我是少你吃了还是少你喝了?洗都没洗你就吃?!” 

 梁时雨一片片啃掉甘蔗皮,露出浅绿色的甘蔗肉,咬了一大口,递过去。 

 “你尝尝,好吃的。” 

 顾璇别别扭扭的接过来,咬了一点点,文文气气嚼着,手掌卷起来吐掉渣子,到处转着找垃圾桶。 

 梁时雨一把拍掉他的手,让甘蔗渣掉在地上。 

 顾璇鼻腔发出了一声:emmm…… 

 梁时雨昂着头,一副“你再这么臭讲究我就不跟你玩了”的架势。 

 “咋子?” 

 甜蜜浸润喉咙,顾璇笑起来:“你再给我尝一口。” 

 他俩咬着一根甘蔗原地等待,以为司机是要给他俩开路,结果司机自己砍了半捆甘蔗塞进迈巴赫后备箱,合着是来这里打野来了。 

 梁时雨肘弯怼怼顾璇:“哎,下一步怎么说?” 

 顾璇原地辨认了一下,领着她绕过甘蔗地,来到一处石板小路。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从这里走。” 

 “如果你记错了呢?” 

 “那就像你说的,下辈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