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嘴硬


 渔船新鲜捕捞的海货一股脑卸在沙滩边,鱼虾螃蟹混成一团,工人提了很多塑料筐来分拣。 

 新月非要凑个热闹,被工人拿八爪鱼的断腿黏在鼻子上,整个狗大炸毛,满沙滩乱跑,眼看着就要冲着火堆冲过去。 

 烤羊焦香冒油,两个工人正抬着从架子上往下卸,远远见到狗跑过来,赶紧护住,齐齐举高。 

 新月从两个人胳膊底下钻过去,跳上桌子,踩着洁白的桌布一路狂奔,踢翻杯盘碗盏无数。好几个人手拉着手去拦,他从桌上跳下来,向着海浪一去不回头。 

 “疯狗症!” 

 “那个叫狂犬病吧?” 

 梁时雨走过来,随手摸了一根柴火准备动家法:“是欠揍的表现,不要紧的。” 

 顾璇带着人在岸边又喊又追,根本没用,回身看着梁时雨,两手摊开。 

 梁时雨回了个手势,意思是放着我来。 

 顾璇不放心,痴痴地守在海边,一个走神,却只见白浪翻滚,不见狗了。 

 他往海里走了好几步,忽然被保镖拉住。 

 有人在身后喊起来。 

 原来新月已经上岸了。 

 他终于甩脱了八爪鱼,四爪撑着沙地甩水,甩得身体半干,仰面躺下,在沙子里翻滚,白色的长毛逐渐裹满金黄沙粒,像一块裹满面包糠的松鼠鱼。 

 顾璇眉头锁紧。 

 我很爱我的狗。 

 是的,很爱。 

 但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吧…… 

 梁时雨拿了狗项圈,猫着腰悄悄地从新月背后靠近,另有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堵截。 

 不远处的人各忙各的,但是都放慢了动作,余光锁定这只在沙坑里蠕动的巨型白毛毛虫。 

 梁时雨的手一边拎着项圈,另一边去抓新月的嘴筒子。 

 猛然发力! 

 新月“嗖”地一下转头,就地翻滚,从梁时雨腿边钻过去,拔步就跑! 

 “哎这个狗!你是不是欠揍了?” 

 梁时雨一喊,新月脚步停了停,回身看她,舌头哈哈哈,尾巴摇摇摇。 

 “你乖,你过来。”梁时雨拎着项圈招招手,悄悄迈出半步:“过来我请你吃羊腿。” 

 新月两只前爪猛地前扑,尾巴高高翘起,眼睛兴奋地闪光。 

 梁时雨猛地往前一追,新月扭头就跑! 

 新月并不跑远,始终在人前两三米的位置,你以为你努努力能抓到他,但就在你即将够到他尾巴尖的时候,他猛地改变方向。 

 “这个狗东西……”顾璇笑得肚子疼,叫停保镖,否则整个沙滩都要让他们翻过来了。 

 他喊梁时雨。 

 “别抓了,一会儿烤羊凉了,过来吃饭吧。” 

 “今天一定抓到他,一定抓到!” 

 “几岁了你?我看你非得闹出点什么事来才肯罢休。” 

 这片沙滩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还有人忙忙碌碌走来走去,他的喊声完全被淹没,就很烦躁,想要个菜市场大喇叭。 

 梁时雨追着新月不知不觉拐了个弯,在一片椰子树丛边上终于把狗逮住了。 

 准确来说,不是她抓住了新月,而是新月回头,一脑袋撞在她怀里。 

 狗子耳朵抿着,脊背的针毛整排竖起来,尾巴紧紧夹在两腿中间,小声呜咽。 

 地上插着香火,还在冒着星星火光,有石头压着一张红纸。 

 梁时雨疑惑抬头,猛然愣住! 

 她看到了一条大鱼! 

 椰树歪斜的树干上栓了一个钩子,大鱼被挂着下颌,整条垂下,几乎有一个成年女性那么长,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鱼没死透,腮和胸鳍还在微弱地鼓动。 

 然而鱼腹已经被豁开了,工人双手伸进洁白的腹肉里,鲜血顺着他的胳膊流淌。 

 大鱼猛烈甩尾,最后的挣扎,腥红的血液四处飞溅,成团的内脏被整个抱出来,随即丢弃在地,红红白白,滑溜溜的,表面一层稀薄的热气像灵魂一样消散。 

 梁时雨恐惧地后退好几步,剧烈头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海深处要跳出来似的。 

 她仿佛撕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努力告诉她不要在意,只是杀一条鱼而已。另一个躲在暗处闪着泪光,哭泣着问:你不记得了吗?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她几乎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时间和空间,仿佛定格在这一瞬,又像是被抛弃在深海之中浮浮沉沉,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怎么在这里杀鱼?老板娘见不得这个不知道吗?”郝治国一声大喝! 

 工人们叼着烟笑起来,用蹩脚的中文说:“老板娘看得津津有味,她很喜欢呢。” 

 梁时雨这才回过神来,用尽全身力气提起腿,走出一步、两步。 

 她猛然深吸一口气,瞬间被带着腥气的海风灌满肺管。 

 剧烈的刺激让她无可自控地咳嗽起来,她跪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干呕连连…… 

 顾璇站在篝火边打电话,对面是好久不见的杨舟,甚至有人怀疑他已经被暗杀了。 

 “现在他的作用已经发挥得差不多了,正在进行最后一步,我先不露面,如果有谁找到你,你也别出声,让他们先……” 

 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的人都往自己身后看。 

 他挂了电话,转身去看,更多的人跑向沙滩转角处,尤为显眼的是拎着医药箱的保健医生。 

 我的天呐…… 

 就说没有好闹要惹祸,这下果然闹出事了吧! 

 梁时雨还在那儿嘴硬,我没事,就是跑得有点急,有点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