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楚召江

 鸠首杖还在往下滴血,姬恂随手丢下。


 黄金铸成的杖玎珰落地,惊起衣着黑衣的亲卫如黑鸦般从暗处窸窣飞落,单膝跪地行礼。


 “王爷受惊。”


 血流满满地,烛火一晃,好似深浅难辨的血海,波光粼粼。


 姬恂敛袍下榻,赤脚掠过满地尸身,玄衣曳地扫过猩红血泊,好似饮饱血般缓慢往裾摆上蔓延,渗出诡异的暗红。


 属下跪地:“王爷昏睡半月,东宫并无动静,属下暗中派人前去江南寻访名医白芨……”


 姬恂手微微一抬。


 属下顿住话音。


 姬恂注视他良久,突然问了句。


 “你是哪个?”


 那人似是习惯,熟练回答:“属下殷重山,府中暗卫,已追随王爷二十余年。”


 姬恂“哦”了声,似乎记起来了:“今日初几?”


 “腊月十六。”


 姬恂:“那名医白芨可寻到了?”


 殷重山垂首:“未曾。”


 “没寻到?”姬恂笑起来,意有所指,“那刺客是如何来的?”


 殷重山一怔。


 璟王在朝中地位特殊而尴尬,又得罪太多人,早已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煞神”。


 传闻江南名医白芨医术高明,最会解奇毒,半个朝堂之人都巴不得姬恂赶紧死,自然想赶在白芨来京城之人将人杀了,免得夜长梦多。


 此番姬恂昏睡不知还能不能醒来,如果妙手回春的白芨没寻到,他们怎么敢在新婚夜冒险刺杀?


 殷重山屏住呼吸,斟酌着回答:“今日刺客是隐藏在镇远侯府送亲队伍混入王府,圣上赐婚,万事皆有内廷置办,这才疏忽了。”


 姬恂侧了下头:“唔?谁成亲?”


 “您。”


 姬恂似是才发现王府寝殿已布置得艳红喜庆,又后知后觉记起来方才躺在床上那有张惨白惨白厉鬼脸的人,“啊”了声。


 那是新娘子?


 他还当是哪来的索命小鬼。


 殷重山谨慎窥着主子的脸,似乎在分辨他对这桩婚事的态度。


 姬恂倒是没多少抵触,还饶有兴致地问:“还挺好——是哪家的千金?”


 “是……镇远侯府的公子。”


 ***


 镇远侯府的大公子——楚召淮受了刺激,只昏沉片刻便醒了。


 煞神杀人那一幕太过惊悚,楚召淮恍惚间只觉自己做了场噩梦,茫然撑手起身枯坐榻上,只觉得惊魂未定。


 虽然远在江南,他也听说过这位璟王爷的凶名。


 璟王姬恂,年纪轻轻率兵征讨边关十四城,镇守数年立下不世之功,一年前却在战场身负重伤,连腿都瘸了一条。


 自那后璟王性情大变,还因服用虎狼之药得了疯病癔症,一旦发病就是拽不住的疯狗,疯癫暴戾,杀人如麻。


 楚召淮本来觉得传言许是夸张几分,直至今日才发觉没有半分水份。


 够疯。


 楚召淮还未平复情绪,隐约听得床榻外


 有人在说话。


 床幔被寒风吹得漂浮如柳枝()?(),


 噩梦中的声音幽幽飘来。


 “……公子?”


 有人答:“是()?(),


 镇远侯府的小侯爷▉()▉?▉@?@?▉()?(),


 圣上赐婚()?(),


 钦天监算得今日良辰吉日,宜嫁娶。”


 楚召淮一愣。


 “谁?”


 “楚召江。”


 姬恂还是记不起来。


 殷重山训练有素说出几个关键词:“冬月末圣上赐婚,楚召江当街哭天喊地,骂您短命鬼、死断袖,就算死也不嫁您。”


 姬恂服用虎狼之药,神智时清晰时犯浑,冬月初在朝堂之上犯了病,又同镇远侯起了冲突,在圣上随口提了句成家时,他直接笑着说:


 “本王看镇远侯府的小侯爷就不错,皇兄赐给我吧。”


 言语间,好像金尊玉贵的小侯爷像个能随意赏玩的物件。


 楚荆气得险些当场拔剑。


 满朝堂都只觉得那是句玩笑话。


 谁知三日后,赐婚圣旨便飞入了镇远侯府。


 姬恂:“唔,记起来了。”


 楚召淮:“……”


 当街谩骂?


 楚召淮差点又要犯心疾厥过去,捂着胸口艰难缓过这一阵心悸。


 腊月初,十几年未曾管过他的楚荆修书一封百里加急寄去临安,说祖母病重让他归京,楚召淮跋涉千里刚回侯府,便被塞上花轿嫁来璟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