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不善第一只喵

第 115 章 大婚


第115章大婚

“郎君快看,”张用拨开面前那丛初生的芦苇,小声招呼,“那个应该就是。”

身后极轻的脚步声,裴羁走近了伏在芦苇丛后,望向不远处的曲江池。

江水澄净如镜,满月般的水面在不远处收窄,又被一座小小的白沙州一分为二,沙洲上新生的芦苇长长短短,芦芽与草花之间一只灰色雏鸟正悠悠闲闲,四下漫步。

是雁雏。雏鸟在此,那么亲鸟应该就在附近,他终于找到了大雁。

裴羁向身后打了个手势,低着声音:“小心些,不要弄伤了。”

众侍从得了命令,一个个拿着渔网、兜网蹑手蹑脚从四面围上来,那沙洲距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既然不能弄伤鸟儿,那就必须涉水去捉。裴羁轻声吩咐道:“按兵不动,等大鸟现身再说。”

紧紧盯着正在随意啄食草芽的雁雏,眼中透出淡淡的笑意。

明天便是二月初七,与她成亲的黄道吉日,诸事都已齐备,亦且都是最好的,但夫婿上门亲迎新妇之时要行的奠雁礼,还缺一只大雁。

长安高门世家成婚都遵古礼,夫婿要以雁为贽送到新妇家中,预示着夫妻和顺,白头偕老。但大雁并非随时都能找到,尤其如今又是初春,南飞的大雁多数还不曾回来,他把手下所有的人手都遣出去找了许久,始终不曾找到。

也不是没有变通的法子,因着大雁难得,如今长安人成亲多半都用鹅来替代,家中现在就养着几只漂亮雄壮的大鹅,但他总想着,须得再好些,再完美些。

要给她一个完美无缺的婚礼。

水面上突然哗啦一声响,一只鸟儿从水底钻了出来,裴羁屏住呼吸,是大雁。

红嘴白胸,栗棕色镶着白边的羽毛映着日色闪闪发光,四下里寂寂无声,水面上春风拂动,雏鸟看见了亲鸟呀呀叫着跳进水里游了过去,另一边又一只大雁从水里钻出来,拍着翅膀高叫着回应,水花四溅,在空中凝成一颗颗珍珠也似的水滴,纷纷扬扬落进水里。

这样漂亮的大雁,才配得上她的奠雁礼。

“一起捉了,千万不要弄伤。”裴羁低声吩咐。

奠雁之礼象征夫妇和睦,自然不会伤害大雁,只待礼毕之后便要放归原处,这只雏鸟还小,怕是一天也不能离开亲鸟,须得一起捉了带回去养着,免得出什么意外。

侍从们借着草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分明不曾发出任何动静,那大雁却像是觉察到了似的,带着雏鸟一头扎进水里,消失了踪影。

“郎君,”张用捏着一把汗,“看样子不太好抓。”

的确很不好抓,尤其是在不能伤害大雁的情况下。水面极大,大雁能飞能游,眼下这个捉法无异于大海捞针。裴羁思忖着,沉声道:“赶它们上岸。”

几个侍卫连忙上船去赶,又有几个侍卫下了水,与船只一起合围包抄,远处突地几声长叫,却是大雁一家从水底突破包围,拍着翅膀飞起在空中——果然是极聪明的鸟儿。裴羁抬眼望向沙洲上那个用树枝和细草搭出来的鸟窝:“先回来,等夜里再来。”

窝在这里,大雁总会回来栖息,他会抓到的,他会给她一个完美无缺的婚礼。

胜业坊崔府。

嫁衣层层叠叠穿好,苏樱抬眼,望向铜镜中的自己。

挽了妇人的发髻,深青婚服庄重肃穆,衬得镜中人看上去有几分陌生,这便她明天的模样,是她为人妻子的

模样吗?

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慌乱。为人妻子,应该是什么模样?她只见过母亲,可母亲的婚姻……她跟裴羁的婚姻,会不同吗?

“等明天梳好头带上冠子,比眼下看着还会稳重些。”
刘夫人含笑端详着镜中的她,替她整理着鬓发,低低叮嘱着出嫁后的事宜,“你母亲不在了,这些话,便是我这个做舅母的跟你说吧。女儿家嫁了人跟在家时可不一样,在家里怎么样都行,爷娘总会顾着你,给人做媳妇可千万不能由着性子来,首要是要孝敬公婆,服侍夫婿,若是有什么不顺心不如意的,头一个字就记得要忍……”

忍。苏樱微微蹙起了眉头,若是母亲还在,也会这么叮嘱她吗?

镜中人的脸渐渐与母亲的脸重合,苏樱觉得呼吸有些发紧,沉沉地吐一口气。从前不是不曾想过婚后会如何,但因为是裴羁,所以天然便觉得安心,但此时,突然有点不确定。

他会不会,也要她忍?

又突然想起守岁宴上的裴则,虽然裴则神色如常,虽然裴羁一个字也没说,但她总觉得,裴则的婚姻,似乎并没有那么圆满。

“不过我看裴郎君对你很好,裴家阿郎又是个性子和气的,杜夫人虽然严厉些,但你不用跟她同住伺候,也就不打紧,”刘夫人话锋一转,叹了口气,“我发愁的是她一直不肯见你也不肯表态,万一传出去就怕别人挑理,等成亲以后你还是得想办法缓和缓和关系才行。”

苏樱沉默着点了点头。从议婚至今杜若仪始终不闻不问,崔琚夫妇私下里也曾托人致意,希望在成婚之前见上一面,也算是承认了这门亲事,可杜若仪却置之不理。“多谢舅母提点,我知道了。”

方才那点慌乱一点点扩大。不被看好的婚事,前途未卜的将来,她现在的境况比母亲当年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她会重蹈母亲的覆辙吗?

“小娘子,”阿周隔着窗户唤了声,“杜夫人打发人给小娘子送了东西过来。”

门帘子动处,阿周捧着个匣子走了进来,脸上有些紧张:“是杜夫人身边的刘嫂子亲身送来的,指明了给小娘子。”

匣子沉甸甸地接在手里,会是什么呢?心里那点慌乱一丝丝晕染开来,苏樱定定神,打开盒盖。

深色丝绒上放着一整套金镶鸽血红宝石的头面,从衔珠正凤钗到耳铛、手镯、臂钏、璎珞一应俱全,镶金工艺精致细腻,红宝石又大又色泽匀净,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

“阿弥陀佛,杜夫人这是认下你这个儿媳妇,给你添妆呢,”刘夫人欢天喜地,“这下我可放心了!”

苏樱高高悬起的心落在了实地。成婚第二天新妇照例要给婆婆奉茶,婆婆若是认可,就会吃了茶赐下首饰给新妇添妆,杜若仪如今送来这套首饰,也就意味着认下了她这个儿媳妇。

必是裴羁,他说服了杜若仪,接纳了她。

那些慌乱与不确定陡然之间消失了大半,铜镜里映出一张明媚的脸,苏樱捧着匣子,微微一笑。她都在瞎担心什么?她不是母亲,裴羁也不是别人,他们会相知相伴,走好这一生。

成婚前一天按着规矩不能见面,所以今天裴羁不会过来。苏樱抬眼望向窗外,可她现在,真的很想他。他在哪里,在做什么呢?

曲江池畔。

裴羁乘船登上沙州,细细观察。

这沙州大约有二进宅院那么大,遍地春草野花中间长着几棵高树,又有几丛矮矮的灌木,因为四面环水的缘故沙洲上并没有什么野兽,鸟雀虽多但也没有猛

禽,正是一处抚育幼崽的绝佳栖息地,他有预感,大雁一家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巢穴。

“隐蔽,等待日落。”裴羁低声吩咐。

侍卫们四散着在草木间隐住身形,日色一点点西斜,归鸟鸣叫着归巢,远处水面上突然现出几个灰点,裴羁抬眼,看见两只大雁带着雁雏,正飞快地向沙洲游来。

夕阳最后一丝余晖在水面上拖出一家三口波光粼粼的影子,裴羁蓦地想起苏樱,唇边带着淡淡的笑。将来他和她,还有他们的孩子,应当也是如此亲密吧。

胜业坊崔府。

暮色四合,灯火一盏盏点亮,苏樱在二层楼台之上俯瞰崔府,又眺望远方的裴家。

明天她就要离开这里去到裴家,成为裴羁的妻子。她会有自己的家,有夫婿,将来还会有子女,这一切,会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