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不善第一只喵

第 118 章 全文完结

第118章全文完结

“夫人,这是郎君这个月的俸禄[(.co)(com), ”张用将钱袋放在案上,跟着呈上裴羁的俸禄明细,“郎君请夫人处置。”

苏樱接过来看了一眼,是照着俸禄碟文抄下来的,俸银和各项费用列得详细,与袋中钱数丝毫不差。发下对牌:“送去小库房收着吧。”

张用领命而去,苏樱取出账簿,提笔登记下日期数目。

成亲一年多,裴羁每岁的禄米,每月的俸禄还有一年两季职分田的租金、租米都是全数交给她打理,裴道纯不擅长俗务,府中各处田庄、买卖的利息、收益从前都是裴羁打理,这一年多里裴羁口传心授,一样样都教给了她,如今裴府上下各处收支全是由她支配,内外账房也都与她对接,裴羁全然放手了。

事情虽然繁琐,但能学到的东西却也不少,诸如商铺经营、田产打理等等,若非亲自上手去做,许多关窍并不能明白,因着办惯了裴家的事,经验和人手都不缺,所以她嫁妆中的田产商铺这一年多里也都经营得不坏。

苏樱收好账本,走去廊下逗架上的鹦鹉玩耍。

廊子底下种着一架葡萄,因着她说过沙州的瓜果比长安的好吃,所以去年裴羁托人从沙州带回来了许多种苗,又重金聘请沙州有经验的果农侍弄,今年葡萄头一次挂果,虽然只结了两串,但粒粒饱满,太阳一照,宝石一般晶莹剔透的,看着就让人欢喜。

如今八月里了,葡萄正是成熟的时候,苏樱挑了颗颜色最紫的摘下来吃了,不觉皱了眉。

太甜了,甜得都有些发腻,从前在沙州时怎么没觉得有这么甜?

“夫人要吃吗?”侍婢连忙问道,“奴摘下来洗洗吧。”

“不用了。”嗓子里还是齁甜,苏樱道,“去取点乌梅浆来。”

乌梅浆酸酸的,喝一口正好解腻。

侍婢连忙去了,苏樱看看日色,裴羁差不多该回来了,吩咐道:“让厨房备饭。”

公中每日都备有午膳,但裴羁只要不是急事,中午都会赶回来与她一道吃饭,这时辰也差不多了。

东宫。

裴羁蹲下身子看向皇太孙,笑意盈盈:“小殿下又长高了。”

去年六月裴则顺利产下一名活泼健壮的男婴,太和帝极是喜欢,在小皇孙周岁时下旨封为皇太孙,非但三天两头召见,亦且格外给裴则优容,允许裴家人每月都可入东宫探望。

裴羁去岁三月伤愈返朝后,但凡有空,总会来东宫探望他们母子,亲眼看着小太孙从襁褓之中长到如今,心中欢喜之情,却不亚于裴则。

“你抱抱他吧,”裴则抱起孩子交到裴羁手里,“他现在大了,筋骨强壮许多,不怕了。”

裴羁小心翼翼接过,从前极少抱过婴孩,乍一接手颇觉生疏,学着裴则的模样一手搂腿一手托着孩子的背,让孩子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他本是极聪明的人,不多时便已找对了姿势,太孙安安稳稳在他怀里,又伸着胖乎乎的小手来摸他的脸,裴羁低头让他摸着:“他也不怕我。”

“血脉相连,如何会怕你?”裴则笑着凑近了,哄着孩子,“乖,叫舅舅。”

皇太孙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得了母亲的吩咐,含糊不清地跟着叫了起来:“舅、舅。”

听着却像是“啾啾”,裴羁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摸出怀里的玉锁片递给裴则:“这是我前些天在大慈恩寺求来的,开过光又在佛前供过,能够辟邪添福。”

从孩子未出生起,他便源源不断往东宫送东西,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裴则接过来收着,笑道:“阿兄什么时候给你外甥添个弟弟妹妹?两个孩子也好一起做个伴。”

裴羁看她一眼:“不急。”

成婚才一年多,夫妻两个亲亲热热的挺好,并不想让孩子来插一脚。

“阿兄也是而立之年了,”裴则笑着摇头,“该打算起来了。”

兄妹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乳母抱走太孙去喂奶,裴羁看四下皆是裴则的心腹,低声道:“听说成德那边有意送人入东宫。”

这一年多里应穆这个太子威望日隆,朝堂中事已经接手了大半,越发有人想要走东宫的路子,为将来做筹算了。

“我知道,”裴则笑了下,“由他去吧。”

深宫多年,世情早已看破,如今她有子万事足。从前为着应穆的缘故多有顾虑,治理后宫时不免束手束脚,如今不在意了,一切只以利弊为准绳,外有裴羁托底,内有太孙傍身,她恩威并施,将东宫上下管得服服帖帖,刘良娣那种情形再不曾出现过。

说到底,天家夫妻不过是利益合作,应穆要纳谁,纳几个都无所谓,她只要坐稳自己的位置,专心教养孩子就够了。

裴羁点点头,既欣慰她心态平和,又心疼她年纪轻轻便是如此,好在有了小太孙,她也算有个慰藉寄托。看看时辰不早,起身告辞:“我该回去了,你多保重,有事叫我。”

“好。”裴则知道他是要赶回去与苏樱一道用饭,笑了下,“阿兄要抓紧啊,小太孙还等着弟弟妹妹呢。”

裴羁告退出来,走过几重宫门,看见宦官快走着入内报信,应穆回来了。

太子妃寝殿中,应穆弯腰抱起皇太孙,笑问道:“你阿兄走了?怎么不留下来用饭?”

“他但凡能脱身,都是要回家用饭的。”裴则坐着看书,闻言抬头。

应穆嗤的一笑。是要赶回去陪苏樱吧,从不曾见过谁家夫妻两个这么黏糊的,尤其又是裴羁,如今朝野上下谁不知道裴相爱妻如命,是天底下第一位宠妻的夫婿。不过,他近来颇能理解裴羁的心情,男女之情委实蹊跷,得到时并不觉得如何,一旦冷淡了,反而抓心挠肺,日日想着从前的好处。抱着小太孙坐下:“成德那边,我已经驳回去了。”

这一年多里莫说新人,便是原先这些嫔妃他也极少再去,差不多总是守着他们母子两个,他猜裴则是为了刘良娣的事情生气,但刘氏已经废为庶人,就连刘凤他也处置了,夫妻两个便是再怄气,这么久了他加意抚慰,总该好些了吧?

裴则看他一眼,觉得他这语气有点像是邀功,淡淡道:“殿下的事殿下自己做主就好。”

应穆怔了下,有些愠怒,更多是伤感、疑惧。犹记得新婚之时她对他柔情似水,入主东宫之初,她更是处处为他考虑,为了他多少次委曲求全,可这一年多里他刻意亲近,她却对他越来越客气,夫妻不像夫妻,更像是同僚。膝上抱着儿子,应穆语声低低:“则儿,你有多久不曾叫我九郎了?”

“老夫老妻了,如何还能像年轻的时候?”裴则道,“让人听见了不尊重。”

老夫老妻么?她也不过二十出头,他们成婚也不过三四年光景,正是该亲密的时候。应穆顿了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夫妻之间,便是亲密些又有何妨?”

“孩子都大了,还说这些做什么。”裴则抱过儿子,“我带他出去走走吧。”

应穆急急伸手

拉住:“你放心。”

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样▇(<a href=".co.co)(com), 我们结发夫妻,你从来都是我唯一的妻子。</p>

以为她会追问,她却只是看他一眼,转身离去,应穆怔怔坐着。到这时候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大约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

裴羁走出东宫,张用迎了上来:“俸银已经交给夫人了。”

裴羁翻身上马,问道:“夫人怎么说?”

“夫人命送去小库房收着。”张用道。

裴羁顿了顿。

她果然又收在了小库房。她一向分得很清楚,他的俸禄和各项收益放在小库房,裴府其他收益归在大库房,她自己的是在内院一间屋里收着。

单是分开存放倒也没什么,她做事一向细致,但这一年多里他留心观察过,除了饮食衣物等事,她从不从公中支领什么,若是需要用钱,她先是用自己的月例,不够了便从体己钱里取,从不曾花用他的俸禄,更不曾开口向他要过。“夫人没说用钱的事?”

昨天他偶尔听见苏樱跟阿周商量,想要盘下东市一间颜料铺。她并不曾跟他提起过。

她并不缺钱,当初崔瑾留给她的财产不少,出嫁时崔家又添了许多,这一年多里她凭着高超的画技在长安声名鹊起,一幅画千金难求,但,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把俸禄交给她,原本就是让她用的,他的钱,乃至于他的一切都是她的,可她直到如今还分得这样清楚,从不肯用他的钱。

“没有。”张用道。

裴羁催马往家中去,眉头紧锁。

不肯用他的钱,说到底,还是不能全然信任他。能够毫无芥蒂地用别人的钱财,从来都是极亲密了才能做到。他必是哪里还做得不够好,让她不能放心。是哪里呢?“跟牙行说一声,兴道坊和敦义坊的宅子我要卖掉。”

是当初关着她的地方。因着一草一木都有她的痕迹,所以明知道留着不妥当,也不舍得处理,也许就是他这种态度,让她不能安心吧。

张用吃了一惊,大家大户从来只有置业,极少有卖房子的,这是怎么了?又不敢劝,只得道:“是。”

裴府。

“郎君回来了。”侍婢在帘外禀报。

苏樱刚起身还没来得及出门,裴羁已经进来了,挽着她重又坐下:“上午在家做什么?”

“对了对账目,”这一年多嫁妆多了些出息,手里也有余钱,前些天她常光顾的一家卖颜料的铺面要转让,她便想着盘下来,一来自己方便,二来也可以赚些收益。不过这些都是自己的事,也不消跟他说,“别的就没了。”

裴羁看她一眼,她并不准备跟他说。她有顾虑,是什么?

外间摆好了饭,这些天裴道纯入山隐居,并不在家,所以只是夫妻两个对坐共食,裴羁看案上有一碗桂圆蒸鸽子,便撕了一条腿夹到她碟子里,苏樱闻到一股甜腻的香味,一阵难受,忙道:“有点腻,不想吃。”

裴羁连忙夹走,想她平日里是喜欢的,怎么今天改了口味?看看还有蒸鱼,忙夹了一块腹肉来挑刺,她摆摆手道:“腥,不想吃。”

裴羁有些担心了:“是不是肠胃不舒服?叫大夫来看看吧。”

“不用,”苏樱笑道,“上午嘴馋吃了一颗葡萄,没想到那么甜,便一直有点腻,喝点乌梅浆就好了。”

那葡萄是沙州的品种,的确很甜。裴羁稍稍放心,看她拿起乌梅浆一饮而尽,忙也尝了一口,酸的,比平日里的都酸

:“入秋了(笔趣阁小♀说)[(.co)(com), 吃酸容易反胃,要么再加点糖吧?”

“这样就挺好,加多了糖甜腻腻的,吃不下。”苏樱笑道。

可她平日里吃瓜果之类,都要甜的软的才行。裴羁越发担心了,起身摸了摸她的额头,不冷不热,看起来并不像是生病:“还是看看大夫吧。”

“不用,怪麻烦的,又没有什么事。”今日做的是馎饦,加了姜醋清爽可口,苏樱吃了大半碗,差不多饱了,“都是那颗葡萄害的。”

裴羁道:“你若是不喜欢,就不种了。”

“我可没说。”苏樱将碗一推,半真半假,“那两串我都不吃了,给你吧,剩这点饭我也不想吃了。”

原是玩笑,哪知裴羁竟真的接了碗,拿起就吃,苏樱连忙来拦:“别,跟你开玩笑呢。”

裴羁已经将剩下那点馎饦吃干净了:“没事,你若是吃不下,就都给我。”

苏樱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胀,脸上却是笑的:“你也不嫌脏。”

“你的,不脏。”裴羁放下碗筷。

那点酸胀上升到眼梢,苏樱笑着饮了一口乌梅浆。成亲这一年多,他对她,真的很好。

饭毕夫妻两个闲话一会儿,苏樱觉得乏便睡了,裴羁极少歇午,守着她睡着后牵马出门,往东市行去。

她不想用他的钱买铺子,那么他便替她买了。

苏樱这一觉睡得久,足有一个时辰方才醒来,正对镜梳妆,裴羁进来了,接过侍婢手中牙梳:“我来。”

这一年多他时常替她梳头,发髻也会挽,正自侍弄着,她笑着从镜子里看他:“去哪儿了?”

“出去办点事。”裴羁道。

铺面看过了,向市署询问了以往的经营情况,价钱也谈得妥当。只盼她能向他提起。

苏樱也没在意,随口道:“我这会子要去干活了,你不用管我,自去忙吧。”

去岁她在长安寻了名师学塑像,裴羁便将东跨院收拾出来专供她练手之用,如今她每天都要过去练习一两个时辰。

裴羁给她挽好发髻,簪上钗环:“我没什么事,陪着你吧。”

跨院里为着采光好,去年新扩建的大窗,靠近屋顶处也加了一排小窗,镶嵌着明瓦,光线鲜明。苏樱这几天塑的是飞天,正忙时偶一回头,裴羁坐在门边看书,目光透过书页,偷偷看她。

苏樱顿了顿,这一年多里她无数次发现他在偷偷窥探着她,目光既热切又犹疑,又好像在期待什么似的。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总是偷偷看我?”

“没什么。”裴羁放下书,“夫人生得美,总忍不住要看。”

苏樱嗤的一笑,伸手向他鼻子上一捏:“满嘴鬼话,我才不信。”

手上的泥浆沾在他鼻尖上,裴羁笑笑地擦了,起身抱住:“念念,你有没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那间铺子,不要用自己的钱买了,我的都是你的。

“没有呀,”苏樱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怎么,你有事吗?”

她还是不愿说。裴羁笑了下,凑在她耳边:“早点弄完收拾了吃饭,咱们早点睡吧。”

早点睡做什么?还不又是缠着她。苏樱脸上一红:“没正经。”

“夫妻之间,有什么正经不正经的。”裴羁笑着,向她耳尖上轻轻一咬。

他得再耐心些,给她足够的时间,信任他。

“郎君。”张用在廊下唤了声。

苏樱连忙挣脱,红着脸道:“你快去吧,肯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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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他走出去跟张用在廊下低语,苏樱凑在窗边,模糊听见张用道:“牙行说敦义坊的宅子有人询价。”

心里突的一跳,许久不曾想过,此时突然便想起那里的四面高墙,遮蔽着整个院子的合欢树,那段她不愿想起的回忆。

向窗后一躲,看见裴羁向外走去,模糊听见他道:“东西都烧掉。”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宅子卖掉,东西烧掉,那段不堪的记忆绝少再有机会来困扰她了,可真的,就能彻底安心吗?

握着满手的泥,定了定神。她现在手中有钱财,名下有产业,凭着一手画技也崭露头角,便是与裴羁有什么,独自在长安城也站得稳脚跟。她没什么可怕的。

窗外日色西斜,厨房的方向升起了炊烟,想来是裴羁交代了厨房早些做饭。他还真是心急。忽地想笑,苏樱便笑了。人生从来难以预料,她又何必杞人忧天?至少如今他们很好,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入夜后。

卧房早早熄了灯,珠罗帐里忽地传来一声娇嗔:“也不能次次都是我在上面吧?累了。”

裴羁老脸一红,握着她的月要慢慢放下:“那我来。”

倒也不是躲懒,只不过她这般居高临下掌控他,俯视他,愉a悦从来都是数倍。更何况他也仔细比较过各种姿/势,在上面时她仿佛最愉/悦,也最快能够满足,既然有比较有实践,自然便要这个最优之选。

不过她既然累了,便是他来吧。抱着她放低,那吻不曾间断,从耳尖一路放低。

苏樱很快便觉得迷糊,他呼吸灼热,从身后贴近了,又从要间攀升,忽地向前。时紧时慢,疾风与细雨交错,让她不由自主,呢/喃樱送。耳边传来沉重的呼吸,他突地疾驰,苏樱猛地一疼,惊叫一声。

“怎么了?”裴羁急急停住,心里突突乱跳。

“疼。”苏樱顿了顿,推开他,“不要了。”

满心欲a念都成惊怕,裴羁摸到火折子,咔一声打开。灯火下她脸颊上红晕未消,又有些发白,恹恹地抱着丝被,裴羁连忙点着灯,抓了件衣服披上:“我去叫大夫。”

“不用。”苏樱拉住他,“我歇歇就好,哪有这时候叫大夫的?”

也没有为这种事叫大夫的。连耳根子上都红了:“快睡吧。”

裴羁懊悔到了极点。都怪他太莽撞,害她吃疼。俯低了轻声安抚:“真不用叫?”

“不用。”苏樱闭着眼睛,白天明明歇了那么久午觉,此时又觉得困,“我累了,想睡。”

“要洗洗吗?”她一向爱洁净,这样子想来睡不好的。

眼皮沉得很,苏樱嗯了一声,觉得身子一轻,他抱着她去了净房。

水是温的,他的手是热的,细细替她擦拭干净,换上干净小衣,又抱她回来。想安抚他两句,困得很,一下子便沉入了梦乡,最后一丝模糊的印象是裴羁低着头靠着枕边看她,热切又犹疑,仿佛在期待着什么的眼神。

四更时分。

裴羁轻手轻脚起床,在外面梳洗了,又悄悄回卧房看苏樱。

纱帐低垂,她睡得正沉,微微蹙着眉头。在做梦吗?梦中是否不欢喜,所以蹙着眉?

轻轻将眉头抚平,放下帐子,悄悄离开。

外面天色刚刚发白,仆从提着灯在前面引路,裴羁想着方才那并不安稳的睡颜,叫过张用:“催着些牙行,尽快把宅子处理掉。”

苏樱在梦里。

许久

不曾做过的梦了,长安的横道纵道,她努力逃着,到处都是虚空茫茫,怎么也逃不掉。自己也知道是梦,这份紧张惶恐便有了一层隔膜,自己也觉得奇怪,近来生活安稳,她已经许久不曾做过这个梦,为何又在这时候做了?

只恨还不能醒,这惊惶虽然有隔膜,总归还是惊惶了。

“郎君走了,” 耳边突然传来几声叫,是廊下的鹦鹉,“郎君走了!”

苏樱终于醒来。

侍婢听见动静,连忙进来服侍。叶儿早已放为良籍,又是她的义妹,去年年底嫁了一名八品吏员,自己有了家,此时便是她调教出来的两个丫头贴身服侍,苏樱定定神:“郎君走了?”

“两刻钟前走的,不让吵醒夫人。”侍婢服侍着穿好衣服,道。

梦里那些烦闷忧惧消失了大半,苏樱吐一口气。裴羁因为要上朝,所以总是四更天离家,别家都是妻子起身服侍,安排早饭,裴羁却从来不叫她,一切都是自己安排,只为了让她多睡会儿。

他对她,可说是无微不至,她到底在不安什么,竟做了这个梦。

起身洗漱了,侍婢送来饭菜,几样面点菜蔬,一碗鸭子肉粥。都是素日里常吃的,此时却突然觉得一阵难受,急急推开:“取些乌梅浆来,把这些撤了吧。”

侍婢连忙端走,苏樱推开窗,大口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心里突然一动。

从昨天便一直觉得腻得很,闻不得油腥,吃不得甜味,昨夜又那样。他们夫妻情好,床帏中甚是和谐,从不曾有过那样的情形。算算日子,癸水也迟了十来天,只不过这阵子临近中秋事多事忙,自己也混忘了。

心跳突然便快了,唤过侍婢:“请陶大夫过来给我诊脉。”

难道是,有了?

裴羁散朝后又去政事堂公务,正忙时有吏员来报:“裴相,张用有事禀报。”

裴羁心里一跳,无端便有些紧张。若非有急事,张用不会来政事堂寻他。急忙出来时,张用候在院外:“郎君,夫人叫了陶大夫诊脉,诊完脉便睡了。”

“陶大夫怎么说?”裴羁急急问道。

“夫人不让陶大夫透露结果,”张用道,“我等都不知道。”

那点紧张放大了到了极点,从昨天起她就不太对劲,早该请大夫的,都怪他!急忙返回向顾祯告了假,如飞一般地出去,在皇城门前打马飞奔而去。

不让陶大夫说结果,是怕他担心吧?可她昨天便种种不舒服,夜里又叫疼,诊完脉立刻又睡了,这病症不会轻,是什么病?

心砰砰乱跳,额上出了汗,手心也是,滑得握不住缰绳,老远看见裴府大门时,一个飞跃跳下,拔腿往里面跑。

越过穿堂,跑进二门,内宅里静悄悄的,服侍的侍婢安安静静守在门外,让他惶恐的心稍稍安定。

她驭下宽严相济,极得侍婢们尊敬,若真是她有什么病症,这些人不会这么平静。

轻着步子向前,低声问道:“夫人怎么样了?”

“夫人睡着呢。”侍婢打起帘子,笑意盈盈,“郎君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还能笑,应该是无事吧。想问问诊脉的结果,但她既然吩咐过不要透露,又何必为难这些婢子。裴羁轻手轻脚走进去,卧房里帘幕低垂,她侧身向里睡得正熟,如早晨一般,微蹙的眉头。

裴羁在床边绣墩上坐下,手探进被子里,握住她的手。

苏樱又做了那个梦。暮色下的长安城,重重不见尽头的横道、纵道,她

在逃, 找不到方向,看不到出口,在惶恐中再一次意识到,她是在做梦。

为什么又做了这个梦。

觉得冷,疲惫,无奈怎么都醒不过来。手心里突然一暖,鼻尖嗅到淡淡的降真香气。

那么温暖,熟悉,是裴羁。不是那个逼得她在长安城奔逃的裴羁,是她的夫婿,那个早晨从不舍得叫醒她,会为她梳头画眉,在夜里抱她去洗漱的裴羁。

一切都不同了。这个梦,她不该再做了。

沉重的梦境突然打破,苏樱睁开眼睛,对上裴羁黝黑的眸子。他坐在床边看她,热切犹疑,又带着期盼的目光。

他的手在被子里握着她的,方才她在梦中感觉到的暖意,就是他。苏樱默默看他,凑过去,脸贴在他手臂上:“哥哥。”

裴羁抚着她的发:“念念,你怎么了?”

为什么梦里如此不安稳,为什么方才看着他的时候,似是要哭。

“没什么。”苏樱又向他近前凑了凑,他立刻起身挨着她坐下,抱她在怀里,大手轻轻拍抚着。

他没有再追问,她心里亦是安静,轻着声音:“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听说你请了大夫,赶着回来看看,”到此时心跳还快得很,模糊觉到点什么,又总是想不清楚,“你怎么样?”

苏樱眼中浮起淡淡的笑意。就知道瞒不过他,因着不想让别人告诉他此事,所以特地叮嘱陶大夫不要透露,没想到他急成这样,竟直接跑回来了。

此时心中一片安稳,带着笑:“我没事,哥哥近来在忙什么?”

裴羁顿了顿,觉得她似乎话里有话,顿了顿:“我把那几处宅子处理了。”

是的,她知道。曾经的噩梦都已经过去了,便是将来再有什么困顿,她也都能应对,更何况还有他。苏樱向他怀里又靠近些,贴着他的胸膛:“我知道。”

那么为什么,还不告诉他诊脉的结果?裴羁低头吻她:“念念,我须得向你支一笔钱。”

“向我支钱?”这本就是他的家,从前他要用什么便从账房上支取,又何须向她领?苏樱意外着,对上他漆黑的眸子,突然之间又明白了。他是用这种方式告诉他,这个家她做主,钱财等物,都是她来支配,包括他的所需,所用。眼梢湿了,唇边却带着笑,“好呀,你要办什么?要多少?”

“听说夫人在东市看中一间铺子,我想求夫人支了这笔钱,为夫人买下,契书只写夫人的名字,”裴羁轻轻吻着,怀着期待,带着紧张,“如何?”

看见她如花一般,渐次在眼中,在靥边绽放的笑容,她勾住他的脖子,凑上来轻轻一吻:“好呀。”

砰一声,高悬的心重重落地,裴羁长长吐一口气,紧紧抱住:“好念念。”

我会竭尽全力,让你再无顾虑,安心做你想做的事。

耳边听见她的低呼,她推了他一下:“不能抱这么紧。”

心里突然又是一跳,在模糊的期待中放开她,又握住她的脸:“念念?”

苏樱看见他眸子里自己的影子,带着笑,带着泪,安稳,柔和。再不是从前那个漂泊无依,事事都要算计的苏樱了。她有了家,温暖的家,有了自己的爱人,即将有自己的孩子。

拉着裴羁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肚子上:“哥哥。”

“我们要有孩子了。”

(全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赶在中秋节完结啦,祝宝贝们中秋快乐,心想事成!

全订的宝贝们麻烦打个分好不好?非常感谢宝贝们这几个月的陪伴, 没有你们就没有这个文最终的模样,感谢你们的鼓励支持,让我能够更好地完成心中的构思,给了念念和裴羁圆满的结束。

会有福利番外,需要过几天,因为规定是完结七天后才可以添加。

最后再放下接档文,快的话大约十月开,比较个人体验的文,为所有孤独敏感的我们~

《退婚》:

江念从乡下回到江家没多久,便与侯府嫡次子沈豫定下了婚约

消息传出,京中一下子炸了锅。

沈豫身为“盛京双璧”之一,文武双全,俊雅矜贵,无数贵女心中的白月光

江念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独自被留在乡下那么多年,疏于教养,

除了一张脸没有一样拿得出手

江家上有千娇百宠的嫡长女,中有才名远播的庶二女

这样的好亲事,如何轮得到她一个默默无闻的庶三姑娘?

后来侯府闹着退婚,众人这才知道,

原来沈豫求娶的是江念的二姐

不知是谁偷换了庚帖,这才变成江念。

真相大白,江念退还庚帖,取消婚约

江家上下又炸了锅。

嫡姐笑她不自量力,竹篮打水一场空

姨娘骂她不择手段,连一母同胞的亲姐姐都要算计

一向跟她亲近的二姐也因此与她生了隔阂,生分疏远。

一片责难声中,“盛京双璧”头一位

沈豫那位高不可攀的嫡长兄沈离,

亲登江家大门。

青年长身玉立,目光越过绿窗,看住窗后安然沉默的少女,

声音清朗:

“在下沈离,求娶江三姑娘,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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