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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一开始注意到她,不正是她去书院找院长支银子,没借到,一脸神伤无助离开书院的时候么?

 

 那也是他的书院开除,收拾东西离开书院的一日。

 

 当时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为朋友两肋插刀,却未世俗所不容。

 

 可看到她的时候,章鸣珂才发现,还是这求助无门的弱女子更可怜些。

 

 他有吃有穿,即便母亲对他一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往后这花不完的家业照样是他的。

 

 而她呢,满腹才情,却沦落到低声下气四处求人的地步。

 

 梅泠香没想到他会直白地问起这些,一时愣住,沉吟片刻,没有立时回应他。

 

 帐中昏暗,章鸣珂只能辨出佳人迤逦美好的侧影,却看不清她神情。

 

 她这般沉默着,章鸣珂更后悔不该口无遮拦。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章鸣珂语气略显慌乱,不知该如何解释,语无伦次道,“我知道你嫁我是为什么,我不是想笑话你,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既已嫁我为妻,你爹便是我爹,为他买药求医也是我分内之事,我不是舍不得钱财的人。”

 

 嗤,泠香被他逗到,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当然知道他并非舍不得钱财,但他应当也会在意,她是为了什么而嫁他吧?

 

 不管他如何解释,泠香也猜得到他的介意。

 

 否则,他又为何有此一问?

 

 他在意她嫁他的目的,所以便格外在意她是不是看不起他?

 

 “嫁给你之前,我并不认得你,不知你是怎样的人,为何会看不起你?”梅泠香含笑,给他一句准话,“我并未看不起少爷。”

 

 她的笑,让他莫名有几分窘迫。

 

 “是吗?那我昨夜掀起喜帕时,你为何拿那样冷淡的眼神看着我?”章鸣珂忍着窘迫,问出令他耿耿于怀一日的事。

 

 梅泠香不知他为何与前世不同,愿意明明白白来问她。

 

 或许经过这一日的相处,在他眼里,她是个他愿意对话的人?

 

 他坦诚相问,梅泠香也不瞒他,语气诚恳:“昨夜我眼神很冷淡吗?我不记得了。不止这一件,昨日好些事我都记不大清,倒不是我记性不好,而是,我实在紧张。”

 

 说到此处,梅泠香略收下颌,情态赧然贞静,身上终于显出一丝新嫁娘的娇羞。

 

 虽仍看不清她神情,可从她的语气,从她细微的动作里,章鸣珂也领会到她想表达的意思。

 

 原来,她也不是永远从容淡然,她也会紧张得脑子一片空白。

 

 昨夜她坐在这张床上,那样紧张,今日在人前却能镇定如常,比他这个在章家长大的大少爷,更像这里的主子。

 

 她是如何做到的?该不会她的那份镇定,都是装出来的?

 

 章鸣珂越想,越觉眼前姿态赧然的小娘子温柔可爱。

 

 帐间传出阵阵闷笑,男子似乎连胸腔也在震颤。

 

 泠香不懂,她只是想解开他心结,实话实说罢了,有什么可笑的。

 

 刚一抬眸,身上衾被忽而被人掀开,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