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飞机潭石

第一百零九章(第2页)

    分开后,汤君赫靠回到他的肩膀上,眼神一眨也不眨地落在他脸上。杨煊的拇指抚上他的下唇,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直视着他,声音低沉道:“这是第几次和我撒谎?”

    汤君赫怔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睡得挺好的?”杨煊提醒他。

    汤君赫瞬间清醒过来,下意识看向药箱的位置——那盒降心率的药,杨煊看到了?!

    “那只是助……助眠用的,”汤君赫把头从他肩膀上抬起来,心虚地解释道,“副作用比安眠药要小一些。”

    “继续,”杨煊说,见汤君赫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他又说,“继续撒谎。”

    “真的哥……”汤君赫话音里透着底气不足,“你不回来,我肯定会担心的……”

    “那好,这盒降心率的药我们先不提。”杨煊说着,从床上起身,走到药箱前,抓着药箱的边缘抬起来,放到汤君赫的旁边。他从里面拿出一个小药瓶:“这瓶是安定片,已经空了。”又拿出一瓶,“这瓶也是,还剩一半。”

    “还有这两盒,阿普唑仑,作用是……”杨煊将药盒翻过来念说明,“抗焦虑、抗抑郁、镇静、催眠,”他抬头看着汤君赫,“你是哪一种?”

    “已经过期了,”汤君赫咽了咽喉咙,在杨煊的注视下,他觉得过去那个腐坏的自己无处遁形,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恐慌,“我,我很久不吃这个了。”见杨煊看着他不说话,他又补上一句,“这句是真的……没撒谎。”

    杨煊盯着他看了片刻,将他看得垂下眼,他伸出手去掀他的被子,汤君赫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立刻抓紧被子的边沿,阻止杨煊的动作,但杨煊的力量显然远胜于他。

    “松手,”杨煊沉声道,语气听上去不容置疑,“藏起来不想让我看到?已经晚了,被子是我帮你盖好的。”

    听他这样说,汤君赫的动作顿了一下,紧抓着被子的那两只手随之松了劲儿。杨煊将被子掀开,露出藏在下面那件黑色的棉质外套。

    汤君赫的睫毛颤了一下,很缓很慢地垂下头,定定地看着那件黑色外套,恍然间他想到几年前那个糟糕透了的自己,白天抽烟,晚上吃药,隔三差五的喝酒,好像没有烟、酒、药这三样东西支撑着,他的生命就会像虫蛀的朽木,随时会垮掉、烂掉一样。

    他费了多大力气才戒掉它们,变成了现在这个看上去过得很好的汤医生,可是一个疏忽,就被他慧眼如炬的哥哥从外至里地看透了。

    一时间这些年压抑的委屈全都来势汹汹地涌了上来,他的头垂得更甚,胳膊肘撑在腿上,压着那件外套,两只手盖着整张脸,声音压得很低:“非得这样吗?哥,你非得……”他哽了一下,停下来缓了缓,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声线抑制不住地发抖,“你非得逼着我承认这些年我过得并不好吗?你非得逼着我承认……我曾经因为喜欢你而变得整个人糟糕透了吗?”他的声音弱下去,像走投无路的哀求,“我也想喜欢得体面一点啊……”

    杨煊的动作立时也顿住了,他没想到会搞成这样的局面,原本只是想弄清楚他弟弟为什么会吃这些药的。

    凌晨从机场出来之后,他没回酒店,直接打车去了高铁站。渭城距离燕城路途遥远,中间需要倒一趟高铁,加上等待的时间一共十多个小时。他嫌太慢,果断做了决定,坐了三小时的高铁去了别的城市,在机场中转飞机,途径近七个小时,赶在天亮前回了燕城。

    当他推门进入,将行李箱靠到墙边时,汤君赫正抱着那件外套,呼吸有些急促,像是睡得不太安稳。杨煊伸手想帮他把被子拉上去,但他的目光随即落在那件外套上,汤君赫抱得很紧,生怕被别人抢走似的。

    杨煊不会不记得这件衣服,关于分别那天的所有种种他都记得,因为那是他少年时代的彻底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