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贼夺鹿侯

第四百七十二章 有情有义(第2页)

    再醒来已经是三天后颠簸的驴车上,罗汝才派人把他救了回来,没有医疗手段,再不醒就只能找个山沟扔了,所幸他命大,醒过来就接着跟罗汝才干。

    其实还是货郎的身份救了他,周游乡里卖货进货,他知道哪里有大户好家。

    他们不知道在战场上怎么做一定能活下去,但他们都知道,战场上怎么做能害死更多人。

    左把总司的士兵在阵前土垒后整装待发,终于,在敌阵最后一声炮击结束的短暂停顿后,嘹亮高亢的唢呐声在元帅军中军响起。

    敌军阵前尚未散去的硝烟中依旧传出零星铳响,一颗颗盲射而来的铅丸把硝烟打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炮兵百总从运载炮弹火药的辎重车上摸出自己的对襟布面铁甲,赤色布面早就被火药染成黑色,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罩在锁子甲外,系紧了每一个甲扣,回头看向穿戴重甲的士兵,下达这场战斗的最后一次打放命令。

    尘埃在千斤重炮施放中震荡而起,紧随在铅丸铁弹穿破硝烟之后,一块块木板搭在壕沟,一名又一名身着赤甲、头顶缨枪钵胄的管队登上土垒。

    一柄柄属于元帅军管队的雪亮雁翎刀在土垒上直指向前,清亮刀身映出硝烟里完成最后一次打放的重铳手丢下火器,挺起丈五大矛。

    旌旗招展,终于到了元帅府铳炮手最擅长的战斗环节,十个纵队以刀牌手在前、枪矛在后、战弓手于两翼的结构,向仍旧被硝烟遮蔽的明军阵线发起冲锋。

    出乎歪梁子的预料,就好像唐通有未卜先知的才能一般,他的部下在挺进中居然没有受到任何铅丸箭雨攻击。

    盾牌翻涌着冲破硝烟,人们眼前豁然开朗,却发现迎接他们的并非是枪矛如林,而是镇夷军奔踏打马的背影。

    明军跑了,在火炮最后一次开始轰鸣,他们就把伤兵放在战车上、战马背上,载着尽可能多的尸首向北次第撤退。

    只有两翼的马队作为殿军,迟滞可能出现的追兵,但显然他们现在顾不上追兵,因为李八两的马队已经奔着他们去了。

    在张掖绿洲西南的茫茫戈壁中,两支军队分作两路四股,翻动滚滚沙尘逃亡追击。

    而在更远的战场外围,高应登正率领军队奔赴战场。

    就在一刻之前,稳操胜券的高应登惊喜于唐通拖住了两倍敌军,为一场完美的歼灭创造战机。

    唐通把战斗进行到这个阶段,援军是什么样的战斗力都没关系,这支明军已经输了。

    因为政治是博弈,战争是工具,使用一件工具是行为,行为就有其目的,因此战争的胜利就只有一种方式——达成目的。

    至于伤亡、损失、杀敌,一切的数目,都只是把战争结果量化以供直观参考的表象。

    在这场战斗中,高应登不知道镇夷军发兵南下的目的是什么,但总归镇夷军的目的绝不是跑不过挨顿锤退回去。

    现在唐通没被歼灭、没有撤退、成功引诱敌人来战,那毫无疑问冲突的胜利者就是唐通。

    就算唐通的千总部只剩下一个人,明军这支军队只死了一个人,输掉战斗的也是明军。

    既然他们输了,士气就必然受到影响,更何况在正面以双倍兵力都没能达成目的,他们就已经是惊弓之鸟了。

    只要他们看见元帅府援军抵达战场——高应登心想,大元帅交给他的命令,可以轻而易举地被达成了。

    偏偏就在此时,散布在外围的塘骑带来局势有变的消息:“将军,高台敌军兵分两路倾巢而出,一路在南,一路在西。”

    靠塘兵旗帜交替传回的一捷没有两路分兵的具体数目,但高应登对高台敌军数量心里有数,那有六千到一万明军,绝不是他能独立对付的数目。

    即使在刘承宗的诱敌之策里,也没有把那支军团倾巢而出计入考虑……这本身就是非常离谱的事,敌军费尽心机修建营垒,怎么可能全数从工事中出来呢?

    塘兵的一捷不会出错。

    一捷确实准确率不高,但那是针对长距离的复杂情报,这种仅有敌军动向不包含准确数量的简单情报,而且传递距离还近,出错很难。

    两路敌军,自北向南的是想接应战败的镇夷军,这个高应登很容易推测;而自东向西那路,看上去是试图封锁高应登的退路,也很容易理解。

    但这事不对。

    高应登进军的脚步停住了,他一面让塘兵把情报给后方的刘承宗送过去,一面暗自思虑敌军倾巢而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