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贼夺鹿侯

第八十章 奔流(第3页)

    “就按你说的,咱们从北门走,绕过去再打张雄。”

    饥民已经够惨,不能再被利用当诱饵了。

    目光尽头,汹涌的饥民潮占领了延安府城的街道。

    在一个个屋檐街角,有人在站在房上、有人立在转角,高喊指路。

    没有人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也没有人在乎这条路通向哪里。

    人们只知道,在府城关防被夺,城门楼经过血腥厮杀后,脸上有疤的汉子举起火来。

    他问,饿不饿。

    他们说,跟我来。

    他们就在我们中间,说粮食就在那。

    就在城里。

    进城。

    取粮食。

    粮食有开天辟地的伟力。

    像黑夜里一道闪电,重新激活饥饿混沌已久的大脑。

    让浮肿双腿再度迈开,像去粥厂盛粥一样。

    然后一步比一步快,摩肩接踵,这比粥厂给的多。

    走上吊桥,穿过瓮城,跑起来,想拿多少拿多少。

    不必再留余力。

    全力奔跑,冲过街道。

    哪怕,哪怕官军近在眼前。

    如奔腾河流撞击浮石,人潮也确实像翻涌水花停顿片刻。

    只是后浪拍击前浪,自东胜门赶来的衙役色厉内荏。

    连他们自己都不信,手中单薄腰刀铁尺能阻止成百上千的饥民。

    人头攒动,一眼望不到头。

    谁都不知道第一个朝衙役奔去的人,究竟是被挤出去,还是抱定必死决心撞击刀刃。

    只知道透体刀尖儿,鲜血染红人的眼。

    一个又一个或衣衫褴褛、或腹部坚硬、或下肢肿胀、或蓬头垢面的身影接连冲出。

    带着对死亡无可比拟的巨大恐惧,带着对求生无与伦比的巨大渴望,带着对天灾人祸无穷无尽的巨大怨恨,带着对妻离子散无地自容的巨大愤怒。

    冲锋。

    迎着刀刃冲锋。

    在今天的延安府,钢铁不能战胜血肉之躯。

    盾牌无法防御,腰刀无法穿透,铁尺无法制止,锁链无法阻拦。

    衙役被奔腾河流淹没,扯碎,碾成烂泥,肝脑涂地。

    他们像孱弱家犬。

    他们是凶猛虎狼。

    粮食……粮食就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