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暮色四合,两匹枣红色骏马一前一后疾驰而至,大道中间忽然蹿出一人,吓得纵马之人猛地勒紧缰绳,马鸣萧萧,前蹄高高抬起,重重落地,险险与拦路之人擦肩而过。

    跑前头的人还没开口,后面吓得心脏差点停了的家奴怒斥:“何人当街拦马?!知道我家郎君是谁吗?要是出个什么差错,把你全家活剥了都不够赔!”

    “五郎,是我。”

    正安抚骏马的青年闻言回头,但见他身着绯色窄袖骑射服、配九环蹀躞带,脚踏鹿皮长靴,背负长弓,一手执缰绳、一手执马鞭,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在夕阳照耀下清晰可见,耳边簪着郊外摘来的桃花,明艳绚烂,端的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少年郎。

    此人正是赵钰铮。

    赵钰铮细看拦路人,忽地扬起笑容:“是陈师兄?还未恭喜师兄高中,金榜题名呢!”顿了顿,笑容戛止,上下打量陈芳戎:“怎么师兄看上去憔悴了许多?”

    陈芳戎脸颊瘦削,眼下青黑,精气神萎靡,不像以前神采飞扬。

    他深吸一口气,拱手向赵钰铮深深弯腰:“五郎,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来求你救我爹。”

    赵钰铮翻身下马:“怎么回事?”

    陈芳戎将他父亲怎么被搅进科举漏题一案说清,随即急忙保证他父亲清正廉明,绝对没有收受贿赂,请赵钰铮务必在赵宰执、太子和秦王等人面前多多求情。

    赵钰铮面露难色:“科举漏题是大案,连我爹都被排除在外,太子和秦王他们也无权插手……这样吧,我在我爹他们跟前提一句,不能保证一定能救下陈侍郎。”

    听到赵钰铮称呼父亲为生疏的‘陈侍郎’,陈芳戎不由眼神黯淡。

    陈师道曾任国子监祭酒,赵钰铮以前每次见父亲都是毕恭毕敬地喊‘先生’、‘恩师’,父亲离开国子监不过三年,称呼就变了。

    虽明白赵钰铮只听过他父亲一两场大堂授课,严格说来不算是父亲的学生,换了称呼无可厚非。而且父亲现在身陷囹圄,换作旁人躲避还来不及,反观赵钰铮,至少愿意帮忙,已算仁厚。

    如是想着,求路无门的陈芳戎深深跪伏于地:“多谢。”

    “天色不早,我先回府,你多保重。对了,还望师兄以后唤我四郎。”

    赵钰铮说完便策马远去,陈芳戎伏地半晌才塌着脊梁慢慢往回走。

    且说策马狂奔的赵钰铮这头,才疾驰两条街又差点撞到一身披麻衣之人,险险勒住缰绳,赵钰铮还未发作,那头的麻衣男已经麻溜地下跪磕头道歉。

    赵钰铮见对方披麻戴孝,后头的府邸又挂着白灯笼,显然是在办丧事,一时觉得晦气,懒得责骂,挥挥手让人赶紧滚。

    披麻男赶紧起身让路,袖中掉下一卷纸,一阵风吹开露出纸上写着的几个字,赵钰铮匆匆一瞥,脑中白光一闪,猛然呵斥:“这是什么?”

    披麻男茫然惶恐:“是、是我家老爷书房里收拾出来的东西,正要烧了,送给老爷。”

    赵钰铮:“你家老爷是谁?”

    “刘从德,排行老八,又、又叫刘老八。”

    赵钰铮伸手:“给我。”

    拿到纸张,赵钰铮死死看着纸张上的几个字:“浮费弥广。”

    是此次科考策问的题目,看字体分明是陈师道的字――会试漏题是从陈师道这儿漏的题?他收受贿赂?